二 自發的二月革命

1917年2月23日到3月2日(俄歷),沙皇制度在8天之內迅速土崩瓦解。一切都如此突然,如此出人意料,以至於到現在仍被稱為“二月革命之謎”。

自發性與革命進程

自發性是二月革命的主要特征,從1917年2月23日到3月2日,這8天局勢的飛速發展就是這種大規模的自發性爆發的結果。這8天的時間可以分為兩段:2月27日以前基本上是完全自發的運動,各政黨都未充分認識局勢的性質,也未采取實際措施來組織和引導革命;27日開始各政黨竭力影響革命進程:自由主義政黨及其控制的國家杜馬臨時委員會在促使沙皇退位、組織臨時政府方面起了主要作用;孟什維克、社會革命黨在組成蘇維埃、影響群眾運動方面占有主導地位;力量有限的布爾什維克黨雖然在群眾中積極活動,但“無力影響革命自發性蓬勃展開的過程”。[22]

二月革命史的研究者幾乎公認,2月23日(3月8日)彼得格勒工人的罷工是這場革命的開端。這一天是國際婦女日,在首都的一些企業召開了紀念三八婦女節的小型集會或會議,開始了罷工和遊行。工人隊伍按習慣走向市中心涅瓦大街,打出了“面包!”“打倒戰爭!”“打倒專制制度!”的口號。這一天,彼得格勒有12.8萬名工人(占全市工人總數的32%)參加了罷工。

工人上街遊行示威的真實原因是彼得格勒糧食供應不足。有一種說法,23日開始的事件就是“面包騷動”。沙皇政權的保安局在2月初的報告中就指出,“如果居民還沒有發動饑餓暴動,那麽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在最近的將來不會組織這樣的暴動:憤怒在增長,而且看不到增長的盡頭。而這類饑餓群眾的自發暴動將是走向最可怕的無政府主義革命瘋狂和無情破壞道路的第一或最後階段,這是毫無疑問的。”[23]2月中旬,由於運輸困難,彼得格勒食品供應進一步惡化。排隊買面包的隊伍越來越長,居民中的擔心、不安和不滿在不斷加劇。據二月事件的參與者記載:23日的“罷工很快變成了大街上的騷動。這種騷動是自發的……原因是商店門前排隊的人們買不到面包”。[24]當然,彼得格勒的“糧食”問題僅僅是積聚在帝國內部的不滿這一巨大的炸彈和火藥桶的引爆物而已。

罷工開始後,它並沒有被馬上賦予特殊的政治意義,也沒有人想過騷亂會產生什麽樣的重大結果。人們對於群眾性的罷工鬥爭已不感到陌生了,進入1917年後,大規模的罷工就已發生多次。正因如此,“幾乎誰都沒有把2月23日在彼得堡開始的那件事看作是革命的開端。人們認為,這一天發生的運動同上星期的運動很少有什麽差別”。[25]

但23日開始的事件以極快的速度發展。2月24日,罷工規模越來越大,參加集會和遊行的人越來越多。人群的行為開始失控,一些面包鋪遭到搶劫,有些地方發生了工人與警察以及後備部隊的沖突。25日,彼得格勒全市幾乎所有企業都停工了,參加示威的工人已達30.6萬人,一些工廠還成立了工人戰鬥隊。城市居民的其他一些階層也開始參加到遊行示威中來,運動開始有了全社會總罷工的性質。但各個政黨,包括布爾什維克國內組織、社會革命黨、孟什維克和區聯派等,都還未意識到正在發生的事情的嚴重性,只是紛紛表示支持總罷工。但這對事態的性質與進程並無明顯作用,群眾運動的浪潮仍然在自發地滾滾向前。

對於正在發生的一切,沙皇當局也把它視為通常的“騷動”,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擔心。2月22日離開彼得格勒去莫吉廖夫大本營的尼古拉二世在25日獲悉彼得格勒的事態後,給彼得格勒軍區司令哈巴羅夫發去簡短電報,要求立即制止首都的騷動。當天夜裏,有100余名各個革命組織的成員被捕。2月26日是星期日,警察和部隊在城裏一些地區向遊行者開槍。巴甫洛夫近衛團第四連的士兵拒絕執行鎮壓遊行者的命令,帶著30支步槍和不超過100發子彈走上街頭,往涅瓦大街進發。在遇到一隊騎警阻攔後,他們開了槍。彈藥用完後,他們返回兵營並築起路障。造反遭到鎮壓,19名主謀被關進彼得保羅要塞。到26日傍晚時,很多人都感到,秩序已經恢復了。晚上,大臣會議主席戈利岑宣布了沙皇關於杜馬休會並延期至4月的敕令,並將其送達國家杜馬主席羅將柯。這個行動被認為實際上就是解散杜馬。沙皇政權一向認為,資產階級立憲派的活動是造成革命形勢的重要原因,所以希望通過解散立憲派控制的國家杜馬來除掉騷動的中心。

此時,運動似乎已被壓制下去了。26日晚上,在克倫斯基家中舉行的各左翼政黨聚會上,對局勢的估計是保守的。卡尤羅夫回憶說,當時“可以感覺到一點:起義已被消滅了。遊行是手無寸鐵的,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用來還擊采取堅決措施的政府”。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區聯派的代表尤烈涅夫認為:“沒有也不會有任何革命,軍隊中的運動正在消失,必須采取長期的應付辦法。”這種觀點很大程度上也是彼得格勒布爾什維克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