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抉擇(第2/3頁)

陳操之每日都要讀書到深夜,青枝帶著宗之和潤兒歇息去了,小嬋還陪在陳操之身邊,做些針線女紅,不時擡眼瞄陳操之一下,看著操之小郎君燈下專心致志讀書習字的樣子,心裏特別的寧靜溫馨,覺得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

亥時末,小嬋便催促道:“小郎君,該歇息了。”忽然揚眉擡眼,作出傾聽的神態,驚喜道:“雨停了。”急忙起身到樓廊上一望,壓抑著喜悅的叫聲:“烏雲散了,我看到月亮了!”

陳操之起身道:“小嬋姐姐還要拜天孫嗎?”

小嬋道:“未過子時,就還是七月七,可以祭拜的。”

陳操之道:“那好,我來助小嬋姐姐。”

陳操之將三張金絲楠木幾案搬到三樓露台上,小嬋把桂圓、紅棗、榛子、花生,瓜子,還有茶、酒和瓜果這些早已準備好的祭品擺上幾案,捧來香爐,點上香,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去叫一下青枝,她不想錯過乞巧的。”

青枝睡眼惺忪地來了,喜道:“真能看到月亮了,太好了,小嬋姐姐運氣好。”

陳操之負手立在一邊,看著小嬋和青枝恭恭敬敬地祭拜天孫,雨雖然停了,但四面天際猶有雲霾,只天心偏西一側有一大塊朗朗無雲,正好看到那一彎上弦月,被雨水洗過一般清亮瑩澈,雲隙間還點綴著疏疏幾粒淡星。

陳操之不禁想起陸葳蕤,心道:“不知吳郡那邊天氣如何,葳蕤會等到這雲破月出的一刻嗎?”

小嬋和青枝剛剛祭拜畢,一片雲翳漫過來,月亮就遮住了,二人高興極了,都說好運氣好運氣,又交頭接耳,吃吃低笑。

……

名醫楊泉叮囑陳母李氏莫要風寒感冒,但老年人體質虛弱,對這風寒可謂防不勝防,七夕之夜大雨不斷,天氣轉涼,陳母李氏就感冒了,咳嗽、低熱,服了幾貼小柴胡湯後,低燒是退了,但咳嗽一直過了半個月才好。

感冒是好了,體質卻明顯又衰弱了,從一樓上到二樓都氣喘不止,一坐下來就打盹,真正去睡時卻又睡不安枕,這讓陳操之很憂心,但能請到的名醫都請來了,也實在是無法可想,他現在搬到母親大臥室的外間睡,裏間是母親與英姑,每夜他都要起來幾次去看望母親,有時母親睡不著,就陪母親說幾句話——

七月十五是地官帝君的誕辰,陳母李氏一定要兒子去錢唐城杜子恭天師道場參加地官帝君的誕辰慶典,陳操之不敢違母命,一早趕去、當日傍晚就趕回來,連嫂子丁幼微那裏都沒去一見。

陳母李氏風寒咳嗽痊愈後就已經是七月底了,看著母親衰弱的樣子,陳操之知道自己不能赴陸葳蕤之約了,去華亭來回最快也要八日,便寫了一信,將畫好的那幅陸葳蕤與山茶“瑞雪”的《賞花圖》讓來德和冉盛一並帶去華亭,至於陸葳蕤說過要陳操之送她的赤繩,因為陳操之不能親去自然也就不送。

來德和冉盛是八月初一出發的,但直到八月十五中秋節時也還沒回來,看看一輪明月升上來,荊奴有些著急,來問陳操之,陳操之道:“他二人想必又去了吳郡,估計這一、兩日就會回來。”

正說著,塢堡大門傳來叩擊聲,冉盛的大嗓門喊道:“荊叔,開門,我和來德哥回來了。”

荊奴大喜,趕緊去開門,冉盛進門道:“我二人為了趕回家過中秋,今日行了一百五十裏路,還真有點累了。”

來德和冉盛顧不得歇氣,徑隨陳操之進書房,來德取出包裹,將陳操之寫給陸葳蕤的信和畫送還,說道:“陸小娘子不在華亭。”又取出一信:“這是陸小娘子要劉郎君轉交給小郎君的信。”

冉盛道:“小郎君,我與來德哥初六日趕到華亭,華亭墅舍的管事說陸小娘子不在華亭,我二人便趕去吳郡,見到了劉郎君,卻道陸小娘子之兄病重,陸太守已經不理公務,整日忙著為兒子求醫,這信是陸小娘子早幾日交給劉郎君的,陸府現在比較忙亂,我與來德哥商量,這信和這畫就沒有送進去——”

陳操之看罷陸葳蕤的信,眉頭深鎖,說道:“來德、小盛,你們做得對,辛苦了,趕緊去用飯。”

來德、冉盛下去之後,陳操之獨自在書房默坐——

陸納只有一子一女,視若珍寶,這陸長生服五石散致病,一向瘦骨零丁,這次宿疾發作,只怕兇多吉少,上次楊太醫說起陸長生都是搖頭。

陸葳蕤幼年喪母,現在這兄長也是命不長久,這世間的生命是如此脆弱、親情短暫,想起自己兩世的父母,陳操之深切感受到了魏晉人的深情和感傷,傷心人各有懷抱,無從憐惜、無從安慰——

……

中秋節後的第五日,陳尚又從建康回來了,與陳操之在書房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