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章 井蛙不可以語海(第2/3頁)

徐邈道:“子重,我爹爹說了,褚儉若是逼人太甚,那他這郡學博士不做也罷,反正我徐氏也不是靠這微薄俸祿為生的,你隨我們回京口,我爹爹會將其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以你之才智和勤勵,不出兩年,當學業大成。”

劉尚值道:“那我也要跟去學習。”

徐邈看了劉尚值一眼,道:“也好。”

因為陳操之的緣故,徐邈現在對劉尚值觀感轉好,也知劉尚值雖然有些浮躁吹噓,但坦率重義,尚值,尚值,尚值得一交啊。

此時是午後申時,日漸黃昏,夕陽西下,劉尚值道:“這獅子山明日一早再登臨吧,兩位先陪我去山北看房子。”

劉尚值接受陳操之的提議,不蓋木樓了,準備租賃農舍來住,仆人阿林到獅子山北麓尋訪了一日,方才回報,說找到一處清幽的好住處,只是租金不菲,索月租五銖錢一千六百文。

劉尚值道:“只要住處真的幽靜清爽,一千六百文也無妨,那三香客棧兩間客房一個月下來也不止一千六百文呢。”

陳操之、徐邈便跟著劉尚值去看住處,冉盛、來德也跟著,劉尚值的侍婢阿嬌今天沒有跟來,說是病了,但劉尚值卻沒有一點擔心的樣子。

獅子山是孤零零一座山,真仿佛是遠古天神的坐騎,被棄在這鏡湖農田之間,化為不能移動的獅子山,山多奇石,少樹木,頑強的松柏和雜樹從山巖縫隙掙紮出來,欹曲夭矯,蔥蔥綠意點綴著磊磊山石。

陳操之一行人從獅尾處繞過獅子山,沿著一條潺潺溪流往東行了三裏,見前面一片桃樹林,夾岸數百步,別無雜樹,現在是秋末初冬季節,尚看不出這桃林的美處,然而流水疏林、四無人家,誠然是一處清幽的所在。

仆人阿林先行,這時與一個老農迎上來,領著眾人在桃林下行了十余丈,見草屋五間,齊整雅致,與一般農戶住的草房子大不相同,比徐氏草堂還精致得多,完全是國畫裏的一道優雅風景。

劉尚值大喜,當即決定租下,但那老農卻道:“這位郎君要租住,只能住到明年二月,這桃花一開,就必須搬走。”

劉尚值瞪起菱形眼道:“豈有此理,此地之妙全在明年三月桃花開後,不然一千六百文誰要租你,幾間破草房而已!”

老農一聽,便道不租了,態度堅決。

陳操之道:“尚值,便租今年的吧,年前我們要回去的,明年再來怕是要住在城裏,到時桃花開了,我們相約來此一遊也是一樣。”

冉盛插嘴道:“還不用花錢。”

劉尚值笑了起來,想想也對,便讓阿林預付一個月的租金,他們明日就搬來。

這老農貌似憨厚,其實狡黠,見劉尚值同意只租住到年前,心裏暗喜,收了錢,說他明日一早就在這裏候著,等劉尚值搬過來。

徐邈、陳操之都誇贊這桃林草屋幽靜好讀書,劉尚值喜滋滋道:“讀書是其一,我等也有一個聚談的去處,不然的話休學日就不知往哪裏去才好,這個阿林還有一手好廚藝,明日便是休學日,子重、仙民,你二人都來此小酌幾杯,談藝論文,不亦快哉。”

劉尚值帶著二仆回城去,用罷晚餐,夜裏還要乘牛車來聽徐博士講授《莊子》,每日三趟來回,加起來路程四十多裏,的確挺辛苦的,明日搬到山後桃林小屋就輕松了。

夜裏授課之後,陳操之陪劉尚值在湖畔走了一程,看著他上了牛車,才慢慢走回草堂,徐邈已經坐在那裏看書,陳操之也不多說,在鄰案坐下,開始抄書。

少年都有爭強好勝之心,徐邈佩服陳操之,但也有與陳操之競爭之意,陳操之抄書、讀書到半夜子時,徐邈也手不釋卷,精研苦讀。

陳操之記著母親和嫂子的叮囑,不敢熬夜太晚,子時初刻便收書洗停筆,洗漱歇息,聽著隔室的徐邈也差不多同時睡下,不禁會心一笑,感著徐邈的友情,還有徐氏父子給了他在家一般的溫馨安寧的感覺,在這樣的環境下學習真是一件美妙的事啊。

陳操之習慣晚睡早起,次日起床後也不洗漱,先繞小鏡湖跑一圈,冉盛、來德都跟著他跑,小鏡湖南岸的木樓有會稽、上虞的幾個士族子弟居住,早起的會稽賀氏公子正倚窗憑欄欣賞湖光山色,見陳操之主仆你追我趕的奔跑,大為驚訝,隨即大笑,叫著其他幾個士族子弟的名字,讓他們都來看稀奇事。

賀公子笑道:“這個陳操之果然非同一般,難怪徐博士看重他,在此學儒不忘磨練體格,就算是學儒不成憑著強健的身子骨回家依舊可以種田,進可儒、退可農,陳操之可謂進退自如。”

其他士族子弟都哈哈大笑,朝陳操之主仆指指點點,嬉笑誹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