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〇章 君子遠庖廚(第4/6頁)

楊漣道:“且看皇帝如何批復。”

商周祚道:“這等案件不待批復亦可先追查,五城兵馬司已經在搜索。”

楊漣在商周祚府第用了晚飯後回會同館,張岱也要回泡子河畔,張原送大兄出南牌樓,張岱氣憤道:“若說董氏父子與此案無關,鬼都不信,介子,要不要象上次對付汪汝謙那樣,抓一個董氏仆人出來審問?”

張原道:“不妥,董氏定會接受上次汪汝謙的教訓,不會讓我們那麽容易抓到人,我們若擅自抓人,正落對方口實,反而攪亂了局面,不過葆生叔與董其昌隔湖而居,大兄可以讓仆人們多多留心董氏的動向,董氏陷害我不成,定然也會驚慌失措,總會露出破綻,還有,五城兵馬司既在抓人,那人說不定就會躲到董其昌府中去,這個要盯著些,再有,放出風聲去,就說董其昌幫助沈同和舞弊,讓董氏父子嘗嘗憤怒的不明真相的群眾的厲害。”

張岱笑道:“這不算誣他,仲叔說了,沈同和的確與董氏過往甚密。”

張原道:“對了,千裏鏡這時不發揮用場更待何時。”讓武陵趕緊跑回去把那具白銅望遠鏡取來,交給大兄,讓大兄安排兩個仆人在距離董氏墅舍附近的隱蔽高處日夜監視,守株待兔,不管有沒有用,先守幾天——

送走了大兄,張原往回走,穆真真跟在他身後,張原側頭看著穆真真道:“真真,我是不是非常冤屈?”

穆真真道:“是,少爺真是太委屈了,這麽不平的事都栽到少爺頭上,八千多舉子,就少爺最委屈。”

張原道:“很好,我以後就以這副受冤屈悲憤的臉面對京城官員,我是受害者,竇娥第二,我有過激的行為可以理解。”

……

今日禮部大堂公布會試名單之時,董祖常帶了一個清客乘馬車到大明門外看榜,這時天已大亮,數萬人群大半都已散去,但還有數千人聚在禮部照壁前吵吵嚷嚷,董祖常遵照父囑不敢拋頭露面,只讓那個清客去看榜,就看榜上有沒有山陰張原的名字,董祖常是認定張原不會取中的,因為那個裝裱匠已於完成割卷後的當日出了貢院雜院,他也讓人把那裝裱匠送上了回松江的商船——

那清客很快就回來了,臉色有些古怪,上車低聲道:“二公子,那張原中了,在第六名。”

“啊!”董祖常大驚失色,問:“你沒看錯?”

那清客苦著臉道:“就在第二排,很大的字寫著第六名浙江紹興府山陰縣張原,在下怎麽會看錯。”

董祖常先是驚愕,隨即又無比憤怒,咬牙切齒,臉漲得通紅,喝命車夫立即回泡子河。

馬車駛過西長安街,折而向南,一刻時後,董祖常氣憤填胸地進了自家在泡子河畔的墅舍,向奴仆問明父親在哪裏,便直奔聚雲軒——

董其昌正在聚雲軒中臨摹宋人趙千裏的《江山秋思圖》,題杜牧詩於其上:“南陵水面漫悠悠,風緊雲繁欲變秋。正是客心孤迥處,誰家紅袖倚高樓?”寫罷,仔細端詳,自認為臨摹勝過原作,頗為得意自己臨摹作偽功力,又想:“老夫牛刀小試,模仿張原那小子拙劣的小楷,須知臨摹佳字容易,臨摹劣字真是為難老夫啊,那篇八股文雖然急就,卻也作得不壞,若不是犯諱,考官要取中也是可以的——”

正這麽想著,聽得腳步聲重而急,擡起頭來,就見兒子董祖常奔了進來,漲赤了臉,大聲道:“爹爹,張原中了第六名。”

“嗒”的一聲輕響,董其昌手中筆落在臨摹完畢的《江山秋思圖》上,在畫卷的江水渺渺處汙了一個大墨點,頓時破壞了整幅畫的意境。

“怎麽回事,仔細說。”

董其昌看似鎮定,說話的聲音就已經有些氣喘。

董祖常忿忿道:“兒子又如何知道怎麽回事!”

董其昌不再說話,手中毛筆一筆一筆在那幅《江山秋思圖》上劃著,墨線如刀,縱橫交錯,把好好的一幅畫給毀了,半晌,才出聲道:“派得力家人去禮部周郎中府上等著,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

禮部郎中周應秋回到城南藥王廟附近的宅第已經是日落時分,那董氏家人在門廳等了三個多時辰了,見到周應秋,趕忙叉手道:“周老爺,我家老爺——”

“住嘴。”周應秋陰沉著臉制止這董氏家人往下說話,遲疑了一下,道:“你隨我來。”進到書房,提筆想給董其昌寫一封信,卻又覺得不妥,生怕信件落到他人手中,他現在已經有點疑神疑鬼了,對那董氏仆人道:“回去告訴你家老爺,請他明日卯時末到藥王廟後門等著,我與他當面談,記得要乘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