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李表態,媚娘封後(第3/8頁)

不能把主動淪為被動,李治籌思片刻口氣和緩下來:“雖如卿所言,朕心終究不甘,皇後早晚要廢的……”他口氣雖軟,態度卻絲毫不弱,言下之意——朕就跟你們耗上了,軟磨硬泡早晚要廢王立武,你們耗得過今天,耗得過明天嗎?

褚遂良似乎也料到他有這一手,於是臉色一沉,高舉笏板厲聲高呼:“陛下!李氏之清譽、家國之榮辱、禮教之敦行,皆系陛下一己之身,萬望三思!”

這話什麽意思?李治不禁悚然,轉而望長孫無忌,只見無忌面不更色、氣不長出,卻用意味深長的眼光望著他,那眼光仿佛在說——武媚是什麽出身你忘了嗎?你打算永遠背負亂倫之名嗎?你還要讓青史永載此事,讓李家世世代代與你一起蒙羞嗎?

直到這時李治才意識到,他的對手不是褚遂良,不是長孫無忌,甚至不是已故去的父親,而是他自己……是他的心魔,是他的畏懼,是他的性格,是他從小到大所受的聖人教化,甚至還有他的良知。但對於帝王而言,這些卻是敵人!

現在這一刻,便宛如他父親在玄武門下手持弓箭瞄準李建成的那一刻!是做個泯滅一切、唯吾獨尊、至高無上、近乎神明的天子,還是做個善良寬宏、循規蹈矩,卻被人拿著權力皮鞭任意抽打的好人?或許父皇沒直接交給他權力是對的,因為他雖然通過奪儲之爭、通過孝行考驗、通過偷情的危險,卻還沒通過這最後一關。他以為自己準備好了一切,其實並沒有!

在矛盾糾結下,在長孫無忌嚴厲的注視下,李治感覺腦袋簡直要裂開了。顫抖片刻之後他猛然站起:“此、此事改日再議。”說罷腳步匆匆,如逃離戰場一般走下大殿。

褚遂良緩緩起身,揉著生疼的膝蓋嘆了口氣。始終低頭不語的於志寧也松弛下來,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慶幸之言不禁脫口而出:“總算結束了。”

長孫無忌卻絲毫不覺輕松,他凝望著空蕩蕩的龍椅,自言自語:“今天是結束了,誰知明天呢?”

離開兩儀殿,李治一路疾行,直至甘露門下才停住腳步,心神慢慢定下來。回想剛才那一幕,他覺得一切都那麽不真實,仿佛做了一場怪異的夢,緊隨而來的則是空虛和手足無措——我又失敗了,就這樣去見媚娘嗎?一個天子、一個大男人,一次次的失敗,怎麽去見自己的女人?

他茫茫然向西走了幾步,繼而又折向東……回甘露殿吧。

然而,就在他垂頭喪氣踏上殿階頂端的那一刻,卻見媚娘翹首立在殿門邊,還帶著兩個兒子!

怎麽?她知道我今天會失敗?早在這裏等我麽?

媚娘依然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樣,那笑靨如一朵嬌艷的春花,懷裏還抱著剛滿周歲的李賢。李弘已四歲了,一副粉嫩嫩的可愛模樣,正咿咿呀呀地唱著兒歌:“燕燕尾涎涎,張公子,時相見。木門倉瑯瑯,燕飛來,啄皇孫……”

歉意?無奈?抱怨?李治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麽,喉頭卻似被什麽扼住了,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媚娘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釋,只是搖著懷裏的孩子,喃喃道:“晉文公與侄子懷公同娶一妻,猶為五霸之一,先帝後宮的楊婕妤原本不也是巢王元吉之妻麽?天子口含天憲,下筆成詔,有什麽事不能幹?皇帝之意便是天意,皇帝之理便是天理,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陛下,您說對嗎?”

李治沒有回答,而是湊上前,用他那綿軟的手抱住了媚娘。

雖然沒說一句話,但是媚娘知道——他需要我!哪怕是在這最後時刻,他依然需要我……

二、龍吟虎嘯

“朕要換皇後!”

仍是在兩儀殿,仍是一君三相,仍是單獨召見;沒有寒暄、沒有問候、沒有廢話,李治一上來就硬生生拋出這一句。

長孫無忌頭皮一陣發麻——果不其然,所有口舌全都白費,昨天的努力全然無用,看來他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於志寧心又提到嗓子眼——皇帝一天天問,許敬宗那幫人還沒完沒了地鬧,片刻不得安寧,這提心吊膽的日子何時才能熬到頭?

長孫無忌畢竟是皇帝親舅舅,又是眾宰相之首,不能親自出馬;於志寧已是膽戰心驚,根本失望不上;李昨天裝病而退,今天幹脆就不來了。這硬頂硬扛的差事還是要靠褚遂良。他深吸一口氣,上前施禮,堅決地道出兩個字:“不可。”

“皇後無子,而昭儀有子,理當去位讓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