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錯了還是《孟子》錯了?(第3/3頁)

不錯,這確實證明了“武成篇”的真實存在,卻不能證明後人們讀到的“武成篇”就是孟子當初讀過的“武成篇”。有些專家認為,《逸周書》中的“世俘篇”才是真正的“武成篇”,但這些考據問題我們大可不必操心,那是專家們的工作,我們只需要知道,顧亭林所用的論據不一定就是站得住腳的。所以呢,周文王未必就不是“以德服人”的呀。

那麽,如果再追問一下,顧亭林的質疑已經被證明為不夠有力,那麽,這就足以說明周文王的形象確如孟子所描繪的嗎?

——當然不是。

那個時代的歷史遠非信史,況且,從常理猜想,顧亭林的說法倒更容易讓人接受呢。

就此再多說幾句。無論是半信史時代,還是信史時代,一段段的歷史在多大程度上是可靠的呢?我總覺得這不大好說。舉一個例子,如果你請和你關系最近的三個朋友各自為你寫一篇傳記,等寫完之後你拿來一看,會認為這傳記的真實性有多高呢?如果你自己來寫自傳,你的朋友們拿過來一看,會認為你是在作如實的、客觀的記錄嗎?想想這些,再想想那些古代的史官吧。

從某種程度來講,歷史無外乎人情,我們會從中看到很多相似點,很多規律,雖然有變數,卻大體總有輪廓可循。所以,有些事情即便史書不會明確記載,卻也可以稍稍推想。比如,有史書記載官方文件,說是某段時間國泰民安,糧食堆成山,可你會發現在第二年的記載裏就出現了透露出相反意思的細微線索;還有一些事件具有暗示意義,比如,如果你讀到大張旗鼓表彰清官的記載,那通常暗示著整個國家的吏治腐敗已經達到了非常嚴峻的地步,如果你讀到一些引人注目的對外政策,那或許正暗示著國內正蠢動著不好解決的矛盾,至於一些過於違背人之常情的傳奇事件——怎麽說呢,比如著名的“田橫五百壯士”,當田橫的死訊傳到後來被紀念性地稱作“田橫島”的那座小島上的時候,田橫的五百名部下集體自殺,除了邪教運動,歷史上再難找出同類的例子了(倒有一個被揭穿的所謂“太原五百義士”),我以我的小人之心度這五百人的君子之腹,總覺得這事不合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