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宗的西進與南征(第3/4頁)

所以,後周世宗柴榮大敗南唐後,當時的各個小國嚇得肝膽俱裂,紛紛示好不叠。

南唐向後周稱臣後,派宗室李從善及大臣鐘謨入貢。周世宗問鐘謨:“江南現在還治兵守備嗎?”鐘謨小心翼翼地回稟:“唐王已臣服大周,不敢再在邊境治兵修守。”周世宗搖頭,說:“昔日兩周為仇敵,現在親如一家,大義已定,君臣分明,應無嫌猜。然而,人生難期,後世之事不可測知。你回去轉告唐主,趁我在位,完城郭、繕甲兵,據守要害,為子孫後代多做考慮。”得此“指示”,南唐國主才敢修茸城池,增守戌兵。在大偽奸雄紛出的五代亂世,周世宗這種推誠布公、宏規大度的高尚人格,幾乎可以說是前所未有。“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德”,中華帝王,周世宗的人品當為上之上者。

“周主(柴榮)南伐江南,勞師三載,菾親三駕,履行陣,冒矢石,數十伐以數兵力,必得江北而後止。江北既獻,無難席卷以渡江,而修好休兵,饋鹽還俘,置之若忘。嗚呼!此所以明於定紛亂之天下而得用兵之略也。蓋周主(柴榮)之志,不在江南而在契丹也。當時中原之所急者,莫有大於契丹也。石敬瑭割地以使(契丹)為主於塞內,南向而俯臨中夏(中原漢人地區),有建瓴之勢……契丹不北走,十六州不南歸,天下終可得而寧。”(王夫之)

因此,雄才大略的後周世宗柴榮真正懷有偉大的戰略眼光,他最根本的目的其實是北伐契丹,奪回幽燕形勝之地,“其略則實足以一天下而紹漢唐者也!”天妒英才,不假其年,“威方張而未竭”,繼之雖有兩宋的高度文明,更大更深的禍結,卻已經深深藏在虛假的繁榮背後。

周世宗平定南唐,不僅開疆拓土,大增中原王朝聲威,最主要的是使國內經濟、軍事力量待以進一步增強。如此,周宗終於待以展開他心中最大的事業:北伐。公元959年,周世宗顯德六年三月,柴榮又禦駕親征,踏上了北征契丹、收復燕雲之路。

周世宗北伐,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契丹方面,耶律德光病死後,其侄耶律兀欲得立(遼世宗),後因其發動南攻,臣下不滿,發動政變,殺掉了兀欲。至此,耶律德光的兒子耶律述律(遼穆宗)繼統。這位耶律述律沒有一點其父的英武,“每酣飲自夜至旦,晝則常睡,國人謂之睡王。”外無戒心,內無固志,契丹朝上下一片混亂。由此,周軍在皇帝親自統領下,所向披靡,連克三關(瓦橋、益津、淤口),共得寧州、鄚州、瀛州三州十七縣,近兩萬戶,而且大多兵不血刃,不戰而降敵方將守。形勢大好之下,周世宗厲兵秣馬,準備一鼓作氣,直搗幽州。

人自不如天算。關鍵時刻,周世宗忽罹暴疾,僅僅一晝夜之間,竟然人事不省,處於彌留狀態。正史中沒有柴榮疾病的確切記載,也許是急性肺炎,也許是急性心肌炎,也許是某種莫名其妙的繼菌感染,總之是一病不起,起身不得。本來世宗皇帝還想硬撐病軀進軍,其姐夫張永德苦勸:“天下未定,根本空虛,四方諸候惟幸京師有變,……如有不諱(崩逝),奈宗廟何!”無奈之余,周世宗只得下詔班師,自澶州迅速乘車回汴京。特別值得回味的是,周世宗奪取瓦橋關後,心中大喜,認定大功必成,便登高崗望遠,檢閱軍隊。當地父老將牛酒勞軍,周世宗好言撫慰,乘間問道:“此地叫什麽名字?”父老們回答:“此高坡名為病龍台。”古人多忌諱,周世宗聞之默然,“遽上馬馳去。”結果,當夜柴榮就發病,高燒不止。筆者揣測,或許就是當天傍晚的策馬狂奔,造成周世宗大汗遇風,重感冒因勞累體力透支而轉變成急性肺炎或者心肌炎,皇帝才真正變成了“病龍”。此外,當時還有另外一個傳聞:幽州百姓聽說周世宗大軍將至,竊議道:“天子姓柴,幽州自古為燕地,“燕”與“火”諧音,柴入火冒“煙”,大軍必不成功”――這種描述,完全近乎荒誕不經了。

病重期間,周世宗聽聞外間有人從地下挖出一塊木板,上有“點檢做天子”的字樣,便大疑當時官職為殿前都點檢(皇家禁衛軍總司令)的姐夫張永德。於是,他下詔免去姐夫軍職,虛升他為檢校太尉、同平章事,轉任平時看上去老實忠厚的忠武軍節度使趙匡胤為殿前都點檢。公元959年陰歷六月癸已(六月十八日),周世宗柴榮病逝,時年三十九。史臣嘆言:

世宗區區五六年間,取秦隴,平淮右,復三關,威武之聲震懾夷夏,而方內延儒學文章之士,考制度、修《通禮》、定《正樂》、議《刑統》,其制作之法皆可施於後世。其為人明達英果,論議偉然。即位之明年,廢天下佛寺三千三百三十六。是時中國乏錢,乃詔悉毀天下銅佛像以鑄錢,嘗曰:“吾聞佛說以身世為妄,而以利人為急,使其真身尚在,苟利於世,猶欲割截,況此銅像,豈其所惜哉?”由是群臣皆不敢言。嘗夜讀書,見唐元稹《均田圖》,慨然嘆曰:“此致治之本也,王者之政自此始!”乃詔頒其圖法,使吏民先習知之,期以一歲,大均天下之田,其規為志意豈小哉!其伐南唐,問宰相李谷以計策;後克淮南,出谷疏,使學士陶谷為贊,而盛以錦囊,嘗置之坐側。其英武之材可謂雄傑,及其虛心聽納,用人不疑,豈非所謂賢主哉!其北取三關,兵不血刃,而史家猶譏其輕社稷之重,而僥幸一勝於倉卒,殊不知其料強弱、較彼我而乘述律之殆,得不可失之機,此非明於決勝者,孰能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