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上添亂――魏博田悅的被殺及其余波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德宗興元六年(公元784年)4月,剛剛歸附唐朝的魏博藩鎮又出大事。

數年以來,田悅雖保不滅,但因數戰多敗,士卒戰死大半,百姓厭苦。德宗以給事中孔巢父為魏博宣慰使,到魏州代表皇帝撫慰眾人。孔巢父很能說,田悅和將士均歡呼喜悅。眾人宴飲,一醉方休。偏偏事情就壞在酒上。田承嗣的兒子,也就是田悅的堂弟兵馬使田緒一直郁郁不得志,因未襲父業牢騷滿腹,加之本性兇險,常受田悅杖責。他酒醉之時,大發怨言。其弟侄好言相勸,田緒因醉奮起,一刀就把侄子殺掉。見血酒醒,田緒大懼,知道轉天早晨田悅肯定會因此殺掉自己。一不做二不休,他與左右親信數人鑿開墻壁,偷入田悅內宅,親手殺掉堂兄田悅及其母妻十多人。又以田悅命召許士則、扈崿等人。許士則先至,被田緒一刀殺掉。扈崿遇亂,畢竟大將出身,忙招喻將士與田緒對鬥。大懼之下,田緒登牙城大呼:“我田緒是先相公(田承嗣)親兒子,諸君受先相公大恩,現在扈崿等人謀殺田仆射(田悅),如果大家能擁立我,我空府庫重賞諸君!”眾人聽說扈崿殺田悅,都回頭一齊攻殺扈崿,並向孔巢義請命,擁立田緒為主。數日之後,眾人才慢慢知道田緒殺兄的事情,但事已至此,無可奈何。田緒掌權後,又殺田悅親信將領二十多人。

朱滔聽說田悅死訊,大喜,派軍攻魏州。李抱真、王武俊本來召軍救貝州,聽聞魏博內亂,也都止兵不前。田緒憂懼之下,本想投降朱滔,為屬下勸阻,加之李抱真、王武俊又派人曉諭,表示一定合力相接,田緒這才遣使奉表德宗,並固守城池。

反目成仇的“朋友”――王武俊對朱滔的進攻

眼看一旁李晟軍勢漸盛,李懷光著慌,下命朔方軍自鹹陽突襲東渭橋的唐軍。“三令其眾,皆不應。”朔方軍一直是唐朝正規軍,軍士們私下裏議論:“如果下令攻擊朱泚,我們拼死力戰!如果造反,我們寧死不從!”無奈之余,李懷光就欺騙將士說:“我們先去涇陽屯軍,待朝廷發給春裝,再還攻長安也不晚。此去以東諸縣富戶眾多,軍發之日,聽憑軍士掠取財物。”

李懷光未反之時,朱泚對他怕得要死,書信往來都稱李懷光為“兄”,約定平分關中地區,永為鄰國。等到李懷光造反,德宗南奔,朔方軍將逃亡相繼,朱泚就不拿李懷光再當回事了,“賜”李懷光詔書,“以臣禮待之”,並征調其兵。正是在此情勢下,李懷光內憂兵士有變,外憂李晟來襲,就燒營遁走,大掠涇陽十二縣,雞犬無遺。一路之上,將士或逃或降,李懷光軍勢漸沮。至此,唐廷才下詔暴露李懷光罪惡,但仍以舊勛授其為太子太保,並錄敘朔方軍將士忠順功名。

唐德宗逃到梁州後,仍怕重蹈被困奉天的覆轍,又想學唐玄宗那樣逃往蜀地。李晟上表苦諫,認為一旦皇帝幸蜀,士卒失望,“雖有猛將謀臣,無所失也。”德宗思之再三,倒也聽勸,留在梁州觀望。

渾瑊與諸將出斜谷,大破朱泚兵於武亭川,引軍屯奉天,與李晟東西呼應,共逼長安。

朱泚秋水望穿,仍不見朱滔大部隊蹤影。

朱滔自從和田悅鬧翻,親自率兵攻貝州,三個多月也未攻克;其將馬寔攻魏州,四十多天,也不能克城。膠著期間,李抱真的謀士賈林又被派往王武俊處,進言道:“朱滔一心要奪取魏博之地;魏博被克,張孝忠所屬的易定地區也會馬上為朱滔攻陷。那時候,朱滔引幽州、易定、魏將三道之兵,加之數千回紇騎兵,肯定會直攻您所在的常山郡。常山不守,昭義軍也會退守,河朔地區就會盡歸朱滔。不如現在您與昭義軍(李抱真軍)合兵救援魏博,倘使大敗朱滔,關中朱泚就喪失外援,皇帝還都之時,論功行賞,誰又能比王大夫您功大呢!”一席話說到王武俊心坎上,使得這位梟雄不停頷首。

不久,王武俊屯軍於南宮東南,李抱真自臨洺引兵來會,兩軍相踞十裏。雖結成聯盟,“兩軍尚相疑”。畢竟人心隔肚皮,亂世之中,誰也心中沒底。轉天,李抱真只帶幾騎人馬,欲去王武俊營中拜會。眾人諫止,李抱真說:“我此行系天下安危。如果我回不來,大家敬聽朝命,為我報仇雪恨。”

王武俊那邊心裏也打鼓,“嚴備以待之”。李抱真見到王武俊,“敘國家禍難,天子播遷,”抱持王武俊嚎啕大哭,流淚縱橫,“武俊亦悲不自勝,左右莫能仰視。”於是兩人結為兄弟,誓同滅賊。王武俊感激之下,言道:“相公十兄(李抱真大排行為第十,唐人以此稱呼以示親近)名高四海,不以我為胡人為辱,結為兄弟,真讓我感動莫名!朱滔所恃,不過是回紇騎兵,到時交戰,請看我怎樣破敵!”歡宴過後,李抱真在王武俊賬中酣寢久之,更讓對方感激不已,指著自己的心口向天發誓道:“此身已許十兄死矣!”於是雙方連營而進,直至貝州三十裏外,屯軍與朱滔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