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壽遺禍武則天的晚年

自武則天長壽元年以後(公元692年),老婦人殺心漸息。

“太後自垂拱以來,任用酷吏,先誅唐室貴戚數百人,次及大臣數百家,其刺史、郎將以下,不可勝數。每除一官,戶婢竊相謂曰:‘鬼樸又來矣。’不旬月,輒遭掩捕、族誅。監察禦史嚴善思(嚴譔),公直敢言。時告密者不可勝數,太後亦厭其煩,命(嚴)善思按問,引虛伏罪者八百五十余人。羅織之黨為之不振,乃相與構陷(嚴)善思,坐流驩州。太後知其枉,尋復召為渾監儀丞。”

嚴譔的重新啟用,正是標志著武則天逐漸厭殺的開始。而且,老婦人年紀雖大,“善自塗澤,雖左右不覺其衰,”更注意享用男寵和面首。老年性生活愉快,自然殺心也隨之稍歇。雖如此,武則天手下酷吏殺人已成習慣,仍有大規模誅戮事件不時發生。長壽二年(693年),有人告發嶺南流人謀反,酷吏萬國俊到了廣州,把流放至此的大小官吏召集在一起,“矯制賜自盡”。流人們冤天呼地,尤國俊就派兵把這些人趕到水邊,“盡斬之,一朝殺三百余人”。然後,他偽造流人承反的供狀,上報武則天,被擢升為朝散大夫。眾酷吏見萬國俊因多殺而獲提拔,“爭效之。(劉)光業殺七百人,(王)德壽殺五百人,自余少者不減百人,其遠年雜犯流人亦與俱斃”。所有這些流犯,皆非一般百姓,都是昔日的唐朝各級官吏及其至親家屬。又一輪屠殺過後,“太後頗知其濫”,閑暇之時,武則天方才顯出自己感覺下屬殺人過濫,又把萬國俊等人殺掉了事。

神功元年(公元697年),和尚懷義死後,太平公主見母後“采陽補陰”的工具減少,便把自己用過的美少年張昌宗推薦入宮。武則天一試,小夥兒真棒,就天天猛用。老陰兇猛,恰如無底之洞,張昌宗自感不敵,就把異母哥哥張易之“推薦”給太後,輪流侍奉,把老太太伺侯得極其舒坦。“兄弟皆得幸於太後,常傅朱粉,衣錦銹”,二人不僅“美姿容”,還“善音律”,吹拉彈唱,樣樣都行,於是,張易之為司衛少卿,張昌宗為散騎常侍,兩人的母親都進封“太夫人”名號,賞賜不可勝記。值得一提的是,這兩位美小夥皆是張行成族孫。張行成定州人,是太宗朝的名臣,勤學不倦,不避權威,“太宗以為能”,任刑部尚書。太宗崩,張行成奉高宗繼位,拜尚書左仆射。永徽四年,張行成病死。如此清正剛直之人,怎麽也想不到族內後人會出現這麽兩個“男妓”。但這種等級的男妓不比尋常,女皇專用,氣焰重天。武承嗣、武三思、宗楚客等人,“皆侯(張)易之門庭,爭執鞭轡,”並昵稱張易之為五郎,稱張昌宗為六郎。

楊再思為宰相,“專以諂媚取容”。一次,楊宰相去張易之的哥哥張同休家喝酒,公卿眾多。酒過數巡,喝得高興,張同休望著楊再思,戲笑說:“楊內史長得像高麗人”。一聽此說,楊再思欣然起身,“剪紙帖巾,反被紫袍,”大跳高麗舞,“舉坐大笑”。

坐定之後,滿席諸人又大獻殷勤,極口誇贊張氏兄弟美貌,有人站出高呼:“六郎(張昌宗)面似蓮花。”

楊再思又跳起,大叫“不對!”

眾人驚愕。連張昌宗都停下酒杯,瞪向楊再思。

“應該說蓮花似六郎!”

包袱一抖,眾人又大笑,各自心裏不得不佩服這位宰相的奉承功夫。

張氏兄弟雖年青,與太後被翻紅浪、貼身肉搏之時,見老肉橫陳、皮松發少,心中深知這個靠山不能長久。酷吏吉頊與張氏兄弟倆關系好,一次,“語重心長”地勸二人說:

“公兄弟貴寵如此,非以德業取之也,天下傾目切齒多矣。不有大功於天下,何以自全?竊為公憂之!”

一席話,把二小夥說哭了,“流涕問計”。

吉項出主意:“天下士庶,未忘唐德,鹹思復廬陵王(中宗)為帝。太後春秋高,武氏兄弟非能承繼。公兄弟何不勸太後復立廬陵王,以慰蒼生之望。如此,不僅可免禍,也可長保寶貴。”

此前,武承嗣、武三思哥倆不停地派人向姑母說情,都想當太子,並進言:“自古以來哪有以異姓為嗣的“,意思是指,姑姑您姓武,當然要我們武家人來繼承。武則天猶豫未決之計,大臣狄仁傑勸諫:”太宗櫛風沐雨,親冒鋒鏑,以定天下,傳之子孫。大帝(高宗)以二子托付給陛下,如移社稷與他族,天意不可啊。而且,姑侄與母子,孰親孰近!陛下立子,則千秋萬歲,配亨太廟;如果立侄,為臣我從未聽說有侄子當天子會在太廟中樹立姑母牌位加以祭祀的。”

老婦人心動。此時,恰恰兩個男寵也“屢為太後言之”。武則天召來吉頊細問,此人也“復為太後具陳利害”,武則天終於下定了復立中宗的決心,召李顯回京。武承嗣“恨不得為太子”。急火攻心,竟發病而死。身為皇嗣的睿宗李旦見三哥回來,“固請遜位”,武則天便應許把李顯復立為“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