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一章 勝未必喜

自從這塊木牌被掛在山東巡撫顏繼祖的宅園門口之後,這幾乎成了江北的一個景點,除卻淮安府、揚州府的文人士子過來觀看之外,甚至還有南京城和江南的文人特意渡江來看熱鬧。

顏繼祖的下人和護衛親兵幾次都是把木牌摘下,誰想到到了晚上又被人掛上,而且還有人留下便箋,說是如果再把木牌毀掉,就會在外面整面墻上都寫上這個“代山東總兵李孟巡撫地方……”的大字,讓他更增羞辱。

更加讓人生氣的是,顏繼祖派師爺去淮安知府衙門報案,請求當地的官差解決此事,幫忙看守宅院,畢竟李孟根本沒有給他留下什麽兵丁護衛,山東巡撫顏繼祖在這裏也不會有什麽危險。淮安知府衙門上下,見到報案的人之後,態度都是不冷不熱,打著哈哈說要解決,可根本不予理睬。

看著有如市集般熱鬧的宅院外面,顏繼祖實在是驚怒異常,盡管前段時間他跟李孟表明了投誠的態度,可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自己能從崇禎十三年的那次大難中解脫出來,並且太太平平的到今天,所倚靠的全是李孟的兵威。

沒有李孟,他什麽也不是,意識到這點的山東巡撫顏繼祖心中有了幾分恐懼,因為北上抗擊韃虜,敗多勝少,若是這膠州營敗亡,恐怕自己的太平日子就過到頭了,接下來還不知道會有什麽禍患上身。

想想將來,眼下這小小的折辱倒也不算什麽了,還是忍忍過去吧,山東巡撫顏繼祖無奈的命令自己的下人奴仆不要理會,每日間就是大門緊閉,除卻購買生活必需品之外,沒事絕不出門。

若是這局面一直這麽下去,或許史書和明人筆記上會有這樣的記載“顏某有辱斯文,屈身武夫,甘為驅使,然一朝事敗,客居山陽,有義民手書‘代山東總兵李某巡撫山東及南直隸地方都察院副都禦史’木牌於門前,江南士民共恥笑之,顏某心中慚愧,惶惶然不敢出……”。

在顏繼祖居住的宅園門前,這樣的鬧劇持續了整整半個月,一直到臘月十五。

顏繼祖和隨身的這些奴仆下人們都已經習慣了外面的這些熱鬧,根據出去買菜的下人們說,門外已經有賣零食的小攤販,還有人拿著筆墨紙硯和漿糊來附近售賣,那零食肯定是給看熱鬧的閑人,這筆墨紙硯自然是為了讓那些看了木牌,靈感大發的文人士子潑墨揮毫之用,至於這漿糊,自然是寫完了以後再貼到外面的墻上。

每日門外有如鬧市,顏繼祖從剛開始的惶恐和驚懼,到了後來越發的心平氣和,每日間就是關在房中看書寫字,倒也是悠閑自在,反正他腰包也是鼓的,吃喝用度都是優容,在這裏索性是當作休假了。

臘月十五這天早晨,顏繼祖在頭天晚上喝了點酒,睡的很沉,起來的比平日間也是晚了不少,揉揉腦袋依稀還有點宿醉的頭疼,能聽到外面那有如鬧市的喧嘩,還是沒有停歇,熱鬧非常。

顏繼祖從床上做起來,搖頭笑了笑,心想外面這些人真是有閑工夫,越是江南文人士子,家中條件優越的也就越多,這些人不必為生活操心,能有個什麽事情鬧騰一下,當然都願意過來湊。

而且這種事情還掛著個大義的名份,現在自己可是文士中的敗類,眾人口誅筆伐的目標,在這裏痛斥顏某,那可是人人叫好的正義行為。

要是在山東,在山東那有這等閑得無聊的文人,不是在各地屯田田莊、公塾和類似的機構做工,就是忙碌自家的產業,若是敢這麽聚集在外面鼓噪喧嘩,恐怕第一時刻武裝鹽丁就會騎馬趕來,鞭子木棒招呼下去。

還是我們山東有秩序的多,想到這裏,顏繼祖用手拍拍額頭,無聲的笑起來,自己什麽時候成了山東人,居然直接想我們山東,不過也應該是在山東用我們了,自己的家人親眷,已經是習慣了山東的生活,而且看目前這種態勢,自己這一輩子要和這山東分不開了。

在那裏自己胡思亂想,顏繼祖猛地擡頭,覺得有些不對,因為院子外面的喧嘩突然間已經是消失,周圍恢復了清晨那種本應有的安靜。

鬧了快有大半個月,突然間這麽安靜下來,還真是讓心中不習慣,這安靜讓人心中忐忑,極為的不舒服。

“顏財!顏財!!”

顏繼祖開口喊著自己的貼身管家,想要問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可高喊了幾句,都沒有人搭腔,這讓顏繼祖心中更加的慌張,連忙披衣起身,想要去外面看看,也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這瞬間,山東巡撫顏繼祖甚至以為李孟大軍失敗,朝廷派人來拿自己了,不過外面的腳步聲是一個人的腳步聲,這才是略微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