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在夾縫中生存荊南政權的小本經營(第5/9頁)

高季興想從馬殷那裏刮點油水,孫光憲勸諫:“公誤矣!荊南狹小,百姓困饑,現在我們應該恢復生產,積蓄力量,再圖後舉。今攻楚,必為他人所乘,大事必去!”高季興大悟,方才罷手。

沒有從馬殷這個老家夥刮點油水,高季興又覺得李嗣源老實好欺負,於天成元年(公元 926年)六月,上表李嗣源:“臣需要將養的人太多,江陵地頭太小,不夠用啊,請陛下寬容則個,把夔州(今重慶奉節)、忠州(今重慶忠縣)、萬州(今重慶萬縣)劃給臣吧。反正陛下龍馭萬方,也不在乎這點地皮。”

李嗣源根本舍不得,不想給,駁了回去。哪知道高季興跟粘膠似的,賴起了李嗣源,三番兩次的請李嗣源開恩。李嗣源被高季興逼到了墻角上:“朕出道數十年,哪曾遇到過你這號人物?”不過李嗣源看高季興確實不容易,看在荊南百姓的面上,給了高季興個面子。

但李嗣源是有條件的:“地方可以給你,但刺史均由朝廷任命。”高季興一聽就泄了氣:“騙子!自除刺史,地盤還歸你管,不同意。”高季興把李嗣源派到諸州上任的刺史全都亂棍打回去了,派高家子弟去守三州。高季興登鼻子就上臉,把李嗣源差點氣暈過去:“太可恨了,這都是什麽鳥人?不給點你顏色看看,以為朕就這麽好欺負?”

天成二年(公元 927年)三月,李嗣源命山南東道節度使劉訓為北路軍,東川節度使董璋、副使西方鄴為西路軍,楚王馬殷為南路軍,三面討伐高季興。高季興見李嗣源來真的,忙向淮南的徐溫求救,徐溫發水師來救。江陵對淮南的戰略意義極大,江陵若失,淮南危矣。

劉訓來到江陵,高季興固守不戰,加上天降大雨,唐軍將士多數病倒,劉訓也成了病號。李嗣源又派樞密使孔循來督戰,孔循先禮後兵,勸高季興識點時務,別給臉不要臉。高季興不吃你這套,回信差點把孔循罵死。

孔循大怒,發軍攻城,高季興罵人一流,打仗也不遜色,堂堂大唐雄師就是拿江陵孤城毫無辦法,只好撤軍。楚王馬殷表面上出兵,實則坐兵嶽州,等待機會自撈好處。江陵本應把中原政權做為戰略腹地,和南方幾位大佬對抗。現在和李嗣源翻了臉,高季興做事也夠厲害的,奪了湖南入京進貢的物項,扣了馬殷使者史光憲,派人去廣陵向吳國稱臣。徐溫現在還不想得罪李嗣源,拒絕了高季興,不過徐溫玩的比高季興更絕,把高季興送的禮物給扣下了,讓高季興自個想辦法去。

高季興大罵徐溫:“無賴!憑什麽收錢不辦事?爺還不求你了。”高季興四面受敵,這回是真害怕了。可害怕有什麽用,該來的終歸要來。唐天成二年(公元 927年)六月,唐軍西路西方鄴部率水師在江上大敗荊南軍,高季興剛騙到手的三州又被李嗣源奪了去。

而馬殷這路也沒閑著,見史光憲被抓,大為憤怒,天成三年(公元 928年)三月,馬殷親臨嶽州(今湖南嶽陽),派大將袁詮、王環以及兒子馬希瞻等人率舟師北上。楚軍善水戰,本身實力就在荊南軍之上,馬希瞻設計在劉朗浦(今湖北石首境內,即劉備迎娶孫權妹之處)大敗荊南水軍。

楚軍走江直趨江陵,高季興好漢本色,說打就打,說和就和,忙把史光憲送還馬殷,求馬大王給點面子。馬殷滅高季興容易,但卻少了一個戰略緩沖地帶,還是留下高季興更符合湖南的戰略利益,罷手回長沙。

沒過三個月,馬殷又和高季興幹了一仗,這回高季興總算找回了“軍事家”的感覺,在白田大敗楚嶽州刺史李廷規。馬殷也不想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對雙方都沒好處。高季興得罪了李嗣源和馬殷,必須找一個靠山來給自己撐腰。這時吳國權臣徐溫已經病死,義子徐知誥主政淮南,高季興便再次向吳國稱臣,徐知誥出於戰略上的考慮,接受高季興的稱臣,封老高同志為秦王。

這場鬧了一年多的四角戀愛鬧劇到現在才算告一段落,高季興周旋在三大國之間,今天和這個大打出手,明天和那個廝殺一處,還要和徐溫玩趟太極拳,真夠高季興忙活的。

高季興也老了,辛辛苦苦大半輩子,好賴也算給兒孫們謀下了一份不大但也能過得去的家業,溫飽是不成問題的。沒多久,高季興就病倒了,江陵軍政大權交付長子高從誨處分。後唐天成三年(公元 928年)十二月,在刀鋒上跳舞的一代“巨滑”高季興病死江陵,年七十一歲。

江陵是南方各大鎮向中原政權朝貢的必經之道,所以高季興經常做這號劫道買賣,等各鎮或寫信責罵,或出兵討伐時,高季興又不得不把吞到肚裏的東西吐出來,所以周遭各大藩鎮都瞧不起這個高季興。其實這個如跳蚤般大小的荊南政權能在梁、唐、晉、契丹、漢、周、宋,前蜀、後蜀、楚、湖南、吳、南唐十多個大政權的夾縫中生存五十多年,實在很不容易。江陵地寡民貧,又處四戰之地,經濟比較緊張,所以高季興為了生存,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偷張家雞,摸李家狗,順帶著拔了王二家的蒜苗。各大鎮的頭腦們鄙夷高季興,那可以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他們是高季興,他們會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