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秦漢時社會組織(第3/12頁)

(6)不擇地而施,而霍光欲上官皇後擅寵有子,致宮人使令,皆為窮袴,多其帶,又不足言矣。班超子始,尚清河孝王女陰城公主。主貴驕淫亂,至與嬖人居帷中,而召始入,使伏床下。始積怒,拔刃殺主。始坐要斬,同產者皆棄市。光武女酈邑公主,亦為新陽侯世子陰豐所害。豐誅死。父母當坐皆自殺。《陰識傳》雲:“帝以舅氏故,不極其刑”,蓋謂未如始之要斬,同產皆坐也。尚主之禍如此,桓帝欲以公主妻楊喬,而喬不食以死,又何怪邪?

許後姊為淳於長小妻,見第六章第二節。竇融女弟亦為王邑小妻,見《後漢書》本傳。則漢世雖貴家女,亦不諱為妾媵,(7)民間更無論矣。後漢光武建武七年、十三年,有略為下妻及依托人為下妻,欲去者恣聽之,敢拘留者,以賣人法略人法從事之詔。(8)見第十四章第二節。賈誼言當時之賣僮者,為之繡衣絲履,偏諸緣,內之閑中,此所謂賣;《後漢書·酷吏傳》:黃昌婦歸寧,遇賊被獲,遂流轉入蜀為人妻,則所謂略也。是時貴富之家,多娶妻婦,亦非盡為淫欲。如後漢周舉對策,言豎宦之人,虛以形勢,威侮良家,娶女閉之,至有白首,歿無配偶;《宦者傳》言四侯之橫,亦雲多娶良人美女,以為姬妾,蓋俗以多妾媵為榮,故如此。亦猶之侈仆從之眾多耳。古臣妾本同物也。

周舉咎宦官娶女閉之,至於白首,則當時婢妾,過期原可遣出。(9)蓋尚視為婢仆之流,不視為家屬也。故宮人亦多遣出。文帝十二年,出孝惠後宮美人令得嫁。及崩,遺詔歸夫人以下至少使。景帝崩,亦出宮人歸其家。復終身。成帝永始四年,出杜陵未嘗禦者歸家。哀帝綏和二年,掖庭宮人年三十以下出嫁之。平帝崩,則行之以遺詔。出媵妾皆歸家得嫁,如孝文時故事。惟霍光厚葬武帝,且以後宮女置於園陵,為宦官宮妾之孝耳。參看第五章第十二節。魏文帝疾篤,即遣後宮淑媛、昭儀以下歸其家,尤非漢諸帝所及。有學問者,舉措究與恒人不同也。張敞奏言“昌邑哀王歌舞者張脩等十人無子,又非姬,但良人,無官名,王薨當罷歸,大傅豹等擅留以為哀王園中人,所不當得為,請罷歸”。則漢世貴人姬妾,當罷與否,視乎其位,著於法令。然漢之美人,魏之淑媛、昭儀,固亦皆有位號者也。則此等法令,亦應改正矣。

適庶之別頗嚴。(10)觀《漢書·外戚恩澤侯表》:孔鄉侯傅晏,元壽二年,坐亂妻妾位免,徙合浦可知。王符無外家,為鄉人所賤。公孫瓚家世二千石,以母賤為郡小吏。漢景帝子常山憲王舜,有不愛姬,生長男稅,雅不以為子數,不分與財物。大子代立,又不收恤稅。鄭季與衛媼通而生衛青,青少時歸其父,父使牧羊,民母之子,皆奴畜之,不以為兄弟數。則適庶出之子,貴賤亦相去頗遠。

貢禹言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數十,此即所謂倡伎也。張禹身居大第,後堂理絲竹管弦。其弟子戴崇,每候禹,常責師:宜置酒設樂,與弟子相娛。禹將崇入後堂飲食。婦女相對,優人管弦鏗鏘,極樂,昏夜乃罷。馬融常坐高堂,施絳紗帳,前授生徒,後列女樂。則漢世士大夫之家,尚多有伎樂。(11)《史記·貨殖列傳》言:中山女子,鼓鳴瑟,跕屣,遊媚貴富,入後宮,遍諸侯。又雲“趙女、鄭姬,設形容,楔鳴琴,揄長袂,躡利屣,目挑心招,出不遠千裏,不擇老少者,奔富厚也”,即指此等人言之也。此等人尚未必能自粥其伎,大抵有為之主者。《漢書·外戚傳》:宣帝求得外祖母王嫗。令大中大夫與丞相、禦史屬雜考問。嫗言名妄人,家本涿郡蠡吾平鄉。漢蠡吾,今河北博野縣。年十四,嫁為同鄉王更得妻。更得死,嫁為廣望王乃始婦。廣望,漢縣,今河北清苑縣西南。產子男無故、武,女翁須。翁須年八九歲時,寄居廣望節侯子劉仲卿宅。仲卿謂乃始曰:“予我翁須,自養長之。”媼為翁須作縑單衣送仲卿家。仲卿教翁須歌舞。往來,歸取冬夏衣。居四五歲,翁須來,言“邯鄲賈長兒求歌舞者,仲卿欲以我與之”。媼即與翁須逃走之平鄉。仲卿載乃始共求媼。媼皇急,將翁須歸。曰:“兒居君家,非受一錢也,奈何欲予他人?”仲卿詐曰:“不也。”後數日,翁須乘長兒車馬過門,呼曰:“我果見行,當之柳宿。”蘇林曰:聚邑名也。在中山盧奴東北三十裏。漢盧奴,今河北定縣。媼與乃始之柳宿,見翁須,相對涕泣。謂曰:“我欲為汝自言。”翁須曰:“母置之。何家不可以居?自言無益也。”媼與乃始還求錢用,隨逐至中山盧奴。見翁須與歌舞等比五人同處。媼與翁須共宿。明日,乃始留視翁須,媼還求錢,欲隨至邯鄲。媼歸糶買,未具,乃始來歸,曰:“翁須已去,我無錢用隨也。”因絕。至今不聞其問。賈長兒妻貞及從者師遂辭:往二十歲,大子舍人侯明從長安來求歌舞者,請翁須等五人,長兒使遂送至長安,皆入大子家。此即宣帝母被誑粥之始末也。廣望節侯者,景帝子中山靖王之子。其子之所為如是,可見漢時此等事之盛也。《三國志·楊阜傳》言曹洪禦馬超還,置酒大會,令女倡著羅縠之衣蹋鼓,則軍中亦有伎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