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漢末事跡(第4/9頁)

第二節 成帝荒淫

漢治陵夷,始於元帝,而其大壞則自成帝。帝之荒淫奢侈,與武帝同,其優柔寡斷,則又過於元帝。朝政自此亂,外戚之勢自此成,漢事遂不可為矣。

元帝三男:王皇後生成帝。傅昭儀生定陶共王康。馮昭儀生中山孝王興。成帝以宣帝甘露三年生,為世適皇孫。宣帝愛之。自名曰,字大孫。皇後自有子後,希復進見。大子壯大,幸酒,樂燕樂,元帝不以為能。而傅昭儀有寵,定陶共王多材藝,上愛之,常有意欲廢大子而立共王。賴侍中史丹高子。擁右大子;上亦以皇後素謹慎,而大子先帝所常留意;故得不廢。鹹寧元年,元帝崩,成帝即位。遷石顯為長信中大仆。顯失意離權。數月,丞相、禦史條奏顯舊惡。及其黨牢梁、陳順皆免官。顯與妻子徙歸故郡。憂懣不食,道病死。諸所交結,以顯為官皆廢罷。至建始四年,遂罷中書宦官。此為元帝所不能行者。然宦官去而外戚愈張,亦無補於治也。

王大後兄弟八人:曰鳳、曼、譚、崇、商、立、根、逢時。唯曼早死。而鳳及崇與後同母。成帝後許氏,父嘉,廣漢弟延壽之子也。自元帝時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輔政,已八九年矣。成帝立,復以鳳為大司馬大將軍,與嘉並。久之,策免嘉。鳳故襲父禁為陽平侯。崇以後同母弟封安成侯。譚、商、立、根、逢時皆賜爵關內侯。河平二年,又悉封五人為侯。譚,平陽侯;商,成都侯;立,紅陽侯;根,曲陽侯;逢時,高平侯。王氏子弟,皆卿、大夫、侍中、諸曹,分據勢官,滿於朝廷。上遂謙讓無所顓。宣帝舅子王商,帝即位為左將軍,與鳳議論不平。建始四年,代匡衡為丞相。河平四年,鳳使人上書言商閨門內事,免相。三日,發病嘔血薨。子弟親屬,皆出補吏,莫得留給事宿衛者。定陶共王來朝,天子留不遣。會日食,鳳言宜遣王之國。上不得已,許之。京兆尹王章言災異之發,為大臣顓政。並訟王商。又言鳳知其小婦弟張美人已嘗適人,托以為宜子,內之後宮。鳳不可久令典事。宜退使就第,選忠賢以代之。天子謂章:“試為朕求可以自輔者。”章薦中山孝王舅瑯邪大守馮野王。初,章每召見,上輒辟左右。大後從弟長樂衛尉弘子侍中音獨側聽,具知章言,以語鳳。鳳稱病出就第。上書乞骸骨,辭指甚哀。大後聞之,為垂涕不禦食。上少而親倚鳳,弗忍廢。使尚書劾奏章,下廷尉;死獄中。妻子徙合浦。自是公卿見鳳,側目而視。郡國守、相、刺史,皆出其門。又以音為禦史大夫,列於三公。五侯群弟,爭為奢侈。賂遺珍寶,四面而至。後庭姬妾,各數十人。僮奴以千百數。羅鐘磬,舞鄭女,作倡優。狗馬馳逐。大治第室,起土山、漸台,洞門、高廊、閣道,連屬彌望。然皆通敏人事。好士養賢一,傾財施予,以相高尚。鳳輔政凡十一歲,陽朔三年薨,薦音自代。音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譚位特進,領城門兵。時崇巳前死。音既以從舅越親用事,小心親職。歲余,封為安陽侯,食邑與五侯等。初,商嘗病,欲避暑,從上借明光宮。後又穿長安城,引內灃水,注第中大陂以行船。上幸商第,見,內銜之,未言。後微行出,過曲陽侯第,又見園中土山、漸台,似類白虎殿。怒,以讓音。商、根兄弟欲自黥劓謝大後。上聞之,大怒。乃使尚書責問司隸校尉、京兆尹:知成都侯擅穿帝城,決引灃水;曲陽侯根驕奢僭上,赤墀青瑣;紅陽侯立父子臧匿奸猾亡命,賓客為群盜;阿縱不舉奏。賜音策書曰:“外家何甘樂禍敗,而欲自黥相戮辱於大後前,傷慈母之心?外家宗族強,上一身寢弱,日久,今將一施之,君其召諸侯,令待府舍。”是日,詔尚書奏文帝時誅將軍薄昭故事。文帝舅。音藉稿待罪。商、立、根皆負斧質謝。上不忍誅,然後得已。久之,譚薨。大後憐弟曼早死,獨不封。永始元年,上追封曼,為新都哀侯。子莽嗣爵為新都侯。後又封大後姊子淳於長為定陵侯。王氏親屬侯者凡十人。上悔廢譚不輔政而薨也,乃復進商以特進領城門兵。置幕府,得舉吏,如將軍。音以永始二年薨。商為大司馬衛將軍。立位特進,領城門兵。商輔政四歲,元延元年,病,乞骸骨。天子閔之,更以為大將軍。商薨,立次當輔政,有罪過,立使客因南郡大守李尚占墾草田數百頃,頗有民所假少府陂澤,略皆開發。上書願以入縣官。有詔郡平田予直。 丞相司直孫寶發其奸,尚下獄死。上乃廢立而用根為大司馬票騎將軍。輔政五歲,綏和元年,乞骸骨。逢時前死。先是淳於長以外屬能謀議為衛尉,侍中,在輔政之次。是歲,莽告長伏罪,與立相連。長下獄死,立就國。見下。故根薦莽自代。莽遂為大司馬。歲余而成帝崩。帝之世,王氏迄專權。外戚許嘉、王商,皆為所排。王章欲推轂馮野王而未果。宰相則自王商死後,張禹、河平四年。薛鴻嘉元年。翟方進、永始二年。孔光,綏和二年。相繼居職。禹為帝師,奢淫好殖貨財。光久領尚書,徒以周密謹慎見稱。宣、方進皆明習文法,方進尤號通明,為上所倚。然劓、宣史言其內求人主微指,以固其位,皆非骨骾之臣。蓋威權之去王室久矣。《敘傳》言成帝性寬,進入直言,是以王音、翟方進等,繩法舉過,而劉向、杜鄴、王章、朱雲之徒,肆意犯上。自帝師安昌侯、張禹。諸舅大將軍兄弟及公卿大夫、後宮、外屬許、史之家,有貴寵者,莫不被文傷詆。雖谷永駁譏趙、李亦無間。所謂寬仁,乃班氏為漢臣子,故其言如是,實則暗昧不明,優柔寡斷而已。從來朋黨之成,每由在上者之漫無別白,而其別白之當否尚次之。史言劉向以帝時復進用,上疏言王氏之盛,為歷古至秦、漢所未有,與劉氏且不並立。天子徒召見嘆息,悲傷其意。谷永譏切趙、李,上大怒,使侍禦史收永,王商密謫永令去,禦史追不及還,上意亦解。其知善言而不能決,決而不能堅持,正與其惡王鳳而不能去,怒王商、王立、王根而不能決罪,同一病根。谷永、杜鄴,史言其為王氏之黨;雖張禹亦為之言;蓋上無誅賞,則下不得不依附權門以自固,黨與成而人主孤立矣。此專制之世之大戒也。王氏之篡國,多士實為其一因,而士之依附王氏,則帝之為淵毆魚也。見漸台土山,一怒而王音藉稿,諸舅負質,則知帝之世,威權猶非不能振起。且時王氏之於霍氏何如哉?宣帝能除霍氏,而謂王氏不可去也?然則帝之姑息養奸,不可謂非漢亡之由矣。而其荒淫,寵任便嬖,溺於色,廢許後,立微賤之趙氏,使朝無持重之臣,外戚亦無強輔,亦其為王氏驅除難之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