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癖好(第5/7頁)

上海作家趙景深一度喜歡看根據名著改編的電影,有時一天連看幾場。他還把這類電影說明書按作者名字的第一個字母排列起來,夾在一本講義夾裏,大約攢有一百多張。他曾承認,當年看這類電影的初衷是為了偷懶,以為看了電影就不必讀原著了,後來感慨說:“這怎麽行呢?”

詩人朱湘嗜煙如命,在大冬天當袍子維持生計的困狀下,他一天仍要抽一聽(50支)白金龍煙。

戲劇史家周貽白喜歡收藏業內藝術品。他把一種臉譜煙標貼在相冊裏,一共100號,一張不少。他還在賬簿和訃文上貼四川高腔的腳本、劉寶全和山藥蛋的秘本大鼓以及《抗金兵》、《五彩輿》之類。

趙景深說:“我有一種癖性,常喜歡朋友所喜歡的,自然這也以自己範圍以內為限。雖然仍舊是自己的癖性,沒有朋友,或許會遭擱置;朋友也喜歡,我便感到興趣盎然了。比方說,友人調孚喜歡彈詞,我也跟著喜歡了一陣;現在他冷了,我也跟著他冷了。”

徐調孚好昆曲,但不是票友。仙霓社所演的幾百出昆曲,他場場不落地看過。還替仙霓社編了一個《戲目索引》詳細注出見何曲譜,在第幾冊,第幾卷。

學者熊佛西喜歡蘭花,栽培有道,能用一盆蘭花分殖成幾十盆。他的心得是不能多澆水,只噴雲霧;在泥土裏挖個小洞,灌入香油,以防蟲患。熊癡迷於此,甚至動過這輩子當個園丁或花匠的念頭。

學者章川島的樂趣是收藏鈔票。號碼依次排列或倒序排列或有規則的排列。趙景深受其影響,一度也收藏鈔票,都是一百張一紮的新票,但一遇錢緊,又把它們花出去,因而始終不成氣候。趙集藏紙片的愛好很雜,例如他一生未曾抽過半根煙,直至晚年還留有不少煙標;類似書信、結婚請柬、名片、賀年片、戲單乃至訃告等,他都收藏。

曹聚仁生活中有一絕,他說:“即如我一生,沒抽過煙,沒喝過酒,也沒打過牌。這是我的愛人所知道的;但,我能辨別煙葉質地的好壞,頭葉二葉的高下,香煙配藥的異同,我相信吸一輩子煙的朋友也未必有我一半的知識……我知道如何發酵,如何煮飯,如何配藥,如何煮酒,酒的成色如何,連鄧糞翁(鄧散木)詩人與酒人,只能讓我多嘴了。我從來不賭博,但我是研究或然律的人。”

俞平伯酷愛昆曲。俞在清華任教時,家裏聘了個笛師。課余或節假日,他便拎著一個籃子,內有笛子曲譜熱水瓶茶杯之類,與妻子並笛師到學校後面的圓明園廢墟中連吹帶唱,往往一唱就是一天。天氣不好時則在家唱,有時候能唱到後半夜。張中行回憶說:“記得30年代前期的一個夏天,我同二三友人遊碧雲寺,在水泉院看見俞先生、許夫人,還有兩位,圍坐在茶桌四周唱昆曲。”俞平伯1933年的日記中有他唱昆曲、俞振飛吹笛伴奏的記錄,可見其昆曲造詣之高。

周作人說:我不吸煙,用吸煙的時間看書,以破悶。林語堂則嘴不離煙鬥,並在他主編的《論語》上大寫贊美吸煙的文章,“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這句話的著作權就屬於林語堂。

葉靈鳳收舊書,自然愛逛舊書店。他說:“在舊書店裏,你不僅可以買到早些時在新書店裏錯過了機會,或者因了價錢太貴不曾買的新書,而且更會有許多意外的發現;一冊你搜尋了好久的好書,一部你聞名已久的名著,一部你從不曾想到世間會有這樣一部書存在的僻書。”他曾在上海北四川路一家名添福記的舊書店,買到一冊巴黎版的《優力棲斯》和一冊只合藏在枕函中的毛邊紙的《香園》,一共花了一塊四。老板那天喝多了,以當時的價格,前者值十美元,後者在100法郎以上。

邵洵美是集郵愛好者,手裏有幾張名貴票。一張是龍票,極其珍貴;另一張是民國初期的試制郵票,以飛船為圖案,乃孫中山親自設計,因未投入使用,屬於樣張,幾乎就是海內孤本。1943年,邵曾為文發表於《國粹郵刊》上,馬上引起行家的特別關注。

徐淩霄是與邵飄萍齊名的記者。他好京劇,不單是欣賞,而且對京劇極有見地。例如他認為京劇是嚴格的歌舞劇,唱是歌,道白也是歌,而且是更難唱好的歌,內行有“千斤道白四兩唱”的說法。京劇舞台上的一舉一動全都是舞,全要和音樂合拍。又例如他認為京劇的表現形式是抽象的,一般不用布景。馬鞭一揚,就算馳馬了。京劇舞台的任何布景,都會限制甚至破壞劇情。

朱自清在俞平伯家學會了打橋牌,一時上癮。每次打完牌,又痛悔荒度光陰。

魯迅在北京住紹興會館時,一度以抄古碑打發日子。一次章衣萍去訪魯迅,見他正抄《六朝墓志》,便問他抄這些目的何在,魯迅答:“這等於吃鴉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