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癖好(第4/7頁)

這一大圈逛下來,已是夕陽西下時。阿英帶著收獲的舊書,回到旅店,略事休息後,到上海粥店吃晚飯。一般是要一盆活蝦,一樣菜,一碗飯。飯後在街上溜達一圈,即回旅店。接下來便是燈下翻書,遇到佳作往往一氣讀下去,至酣然入夢。

陳群曾是汪偽政權的內政部長、江蘇省長。南京淪陷時,滿街都是舊書,無人問津。陳群便於這時開始收書,收了不下百萬冊。他將當中十多萬冊最精善的本子藏於家中,不時把玩欣賞。抗戰勝利時,他整理所有家藏,編了目,寫了數百封遺書後,才仰藥自盡。藏書家黃裳稱陳群“在漢奸中,算是作風特殊的,也可以說是一個畸人”。

袁世凱之子袁克文自小師從天津四大書家之一的嚴範孫,得其真傳,真、草、隸、篆無所不通,無所不精,後大享書名。袁克文寫字的一個獨到之處,是不用桌子,把紙懸空,由人拉住兩端,他在上面揮毫,竟然筆筆有力,而紙無損,這是一般書家很難做到的。他寫小字也是如此,常常是仰臥在煙榻上,一手拿紙,一手執筆,憑空書寫,並無歪斜走樣之處,的確令人驚嘆。當時上海的各種小報、出版物等,紛紛慕名請他題簽。某次,有個叫陶寒翠的作者以其作品《民國艷史》請袁題寫封面,袁一揮而就。小說出版後,作者送給他一本。袁一覽之下,頓覺懊悔,原來書中不乏大罵其父袁世凱的內容。袁自此謹慎行事,不敢輕易應酬了。

李叔同年輕時,養了很多貓。他去日本留學後,曾專門往家發電報,問貓安否。

周有光、張允和夫婦都喜聽音樂,但偏好迥異。周有光喜歡西洋音樂,張允和則喜歡中國古代音樂。上世紀20年代後期,兩人談戀愛時,夏天周有光常請張允和到上海法租界的法國花園聽貝多芬的交響樂,據說是躺著聽,一人一個躺椅,票價自然不菲,兩枚銀元一張。往往躺著躺著,張允和就睡著了。

豐子愷1933年時曾著文說:“我每天還為了糊口而讀幾頁書,寫幾小時的稿,長年除葷戒酒,不看戲,又不賭博,所有的嗜好只是每天吸半聽美麗牌香煙,吃些糖果,買些玩具同孩子們弄弄。”40年後,豐子愷死於肺癌。

數學家呂竹人香煙癮極大,在清華任教時,與人閑談半小時能抽一匣。他的宿舍整天煙霧彌漫,別人進不去,偶開窗戶,煙味能傳到十米以外。

某年正月,北大教授周作人、馬衡、錢玄同等同逛廠甸,撞見黎子鶴和張鳳舉,黎拿出剛高價收來的“醬油青田”印章給馬衡看。馬當時已有些眼花,將石頭拿遠些一看,便不客氣地說:“西貝,西貝!”(意為假的)

北大教授朱希祖喜好舊書,而且收舊書的本事極精,很多書商都弄不過他。他留著大胡子,琉璃廠舊書鋪沒有不知道“朱胡子”的。

徐曾以《論煙》為題著文,頭一句話就是:“煙是可愛的!”文中大談抽煙的方式、抽煙的好處及享受抽煙的美妙:“吸的煙類,有‘旱煙’、‘潮煙’、‘紙煙’、‘雪茄’、‘鬥煙’、‘鴉片’等,這些,我都喜愛。我愛在冬天太陽裏聽江南父老們噴著旱煙講長毛的故事;我愛在田畝旁,在農夫們潮煙旁聽田事的研究;至於房間中紙煙、雪茄、鬥煙的煙霧裏,同師友們與愛人談些無系統的感想,當然是我所喜愛的事;而在鴉片煙旁聽些或談些深奧的問題,也是我所喜愛的事情。”“吸煙不當專吸某一類的,應當在適宜時候來吸各類煙才好,照普通生活來分配,早晨當吸水配,出門當吸紙煙,中飯後當吸雪茄,晚飯後當吸旱煙,星期日當吸一次鴉片,到田野去玩時該吸潮煙。”

劉半農的業余愛好是照相。據說當年在非職業攝影家裏,他的造詣名列第一,曾著有《半農談影》一書。

上世紀30年代,劉文典曾任清華國文系主任,同時在北大兼課。抗戰期間任西南聯大教授。抗戰勝利後,西南聯大散夥,教授們“各回各家”時,劉卻留在了雲南。據說這是因為他舍不得雲土(煙土)和雲腿(火腿),並由此而得了個“二雲居士”的雅號。

“民國四公子”之一的張伯駒興趣廣泛。收藏是他的頭等愛好,此外據張中行介紹,他還不乏其他雅興:“他喜好圍棋,我的鄰人崔雲趾(圍棋三段,晚年評四段)教他許多年,據說造詣不高,距離初段還有一大段路。他也喜好京劇,學老生,唱得不怎麽樣,音量太小,可是老師很了不起,是鼎鼎大名的余派創始人余叔巖。他還喜好古琴,彈得怎樣,有沒有名師,我都不清楚……他喜好書法,常寫,字我見過,面貌清秀,只是筋骨少,過於纖弱。下款總是署叢碧,這是他的別號。他能填詞,我像是在誰的書房裏見過他的詞集,確切情況想不起來了。他還能作詩,我的友人蔡君告訴我說,曾見一本《洪憲記事詩》,後部續詩是張伯駒作的。總之他是個出於錦繡堆中而並不完全聲色狗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