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隱伏山林

李賢人如其名,賢能,而且厚道、誠實。 但這並不代表他傻。

那一份上表,或者說得更準確一點是家書,寫得言辭諄諄、情真意切,字裏行間都洋溢著濃濃的親情味道。他痛心疾首的認罪、悔過,對武後表達出徹底的俯首帖耳與惟命是從。一個膽懦、怕死又急於投誠的乖兒子,被他三言兩語刻畫得淋漓盡致。

李賢並不避諱,將這份上表也給劉冕看了。劉冕只有一個感覺:人才。

劉冕揣著這份救命符一般的上表,去了一趟州城找到刺史湯燦,拜托他將上表從驛站寄了出去。這樣的事情,湯燦是最樂意幫忙的。假若朝廷開釋了李賢,對他來說或許會有些好處,畢竟他在巴州這一畝三分地裏,是給李賢幫過忙的。

於是,湯燦對李賢劉冕等人更加客氣了。為了表達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懷,湯燦還特意動用刺史府公用經費,將李賢的囚居大肆修繕了一番。

與其說是修繕,還不如說是重建。一棟高柃鬥拱的大瓦房,成了李賢等人的新居所。劉冕也不必再承受屋漏偏逢連夜雨之苦了,住進了一間正室裏,非常的舒服。

於是,機巧圓滑的湯燦趁李賢上表的當口,將這一件‘政績’上報,有意無意的討好了一下朝廷與皇帝皇後。

要想做官,先要會做人。劉冕從湯燦這個俗吏身上,也著實學到了不少實用的官場套路。

道路艱難,這上表一時半會兒到不了長安。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一兩月時間。劉冕與李賢,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李賢說了,’與‘特務機構’,來俊臣等人純屬鷹犬。那裏的案子只有一種判法:一切以武後的需要為出發點;偶爾也會被來俊臣等人狗膽包天的以權謀私,或是消除異己。

所以,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不了解政治環境,縱然將那本《唐律疏議》背得天花亂綴,也照樣會渾渾噩噩,著了道兒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對此,劉冕只有一個感覺:古人就蠢嗎?有這種念頭的人,才是真蠢。政治,當真是博大精深。這當中的智慧和精髓,學一輩子也學不完。

怪不得以前曾聽人說過一句話,古人與現代人至少有兩點是相通的,而且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差異也不太大:政治智慧與性。

就這樣,讀書,成了三個男人每天最主要的生活組成部分。時間一點一點不緊不慢的流逝,轉眼已是入秋。蕭蕭風起時,山林間落英翻飛草木枯敗,瑟瑟一片秋意不知不覺已然降臨。

朝廷,終於降下禦旨。

事實證明,李賢和劉冕走的第一步棋,不算太失敗。聖旨中雖然沒有‘龍顏大悅’這等字眼,可字裏行間也可感受到,皇帝皇後已經對李賢‘有所改觀’。希望他‘好好改造’,就算流落到民間荒野亦不可辱沒了皇家尊嚴。那意思就是說,至少還把李賢當作是兒子。希望他在外面別丟人別亂來。

一言以概之,劉冕和李賢至少已經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這種‘時間’,實際就是壽命。

壓在劉冕和李賢心頭的巨石輕去了半塊,生活當中也多了幾分輕松與閑淡。

魯友成這個精明的商人,現在差不多已經成了一台賺錢機器。縱然入了秋,折扇仍然賣得不錯。現今,這‘樂安折扇’已經成了巴州境內的仕子文人們,附庸風雅顯示身份的必備之物。反而漸漸失去了它原本扇風驅蚊的實際作用,差不多成了一項奢侈品和佩飾。樂安肆的生意也是空前火爆,為了應付蜂擁而來的客人,魯友成不得不盤下了隔壁的房舍,將樂安肆擴大了整整兩倍,仍然每日人滿為患。

其實錢多錢少,對劉冕李賢等人的影響倒是不太大。三個流徒,縱然家財萬貫也沒有特別重大的意義。只不過,從此生計已是無憂,倒也了卻一件大事。

除了讀書,劉冕也會每日堅持煆煉身體,習練功夫。以前在部隊和警隊裏學的散手、氣功、博擊術,每日都要過一趟手認真練習。爬山練體能,舉石練力量,也是每日必須。除此之外,劉仁軌傳下來的《正則兵法》,也好歹紙上談兵的了然於胸了。自己也做了幾副木質弓箭,若有閑時就和李賢父子在山林邊射上一通,當是娛樂和健身。

劉冕沒認真的想過‘學得文武才,貸與帝王家’這種事情。他只知道,藝多不壓身。縱然是處於逆境之中作為一名流徒,也要時刻做好鹹魚翻身乘風破浪的準備。

因為機會,往往也只眷顧有準備的人。

隱伏山林的生活,過得平靜而又充實。就連昔日的紈絝世子李光順,臉上也多了一股堅毅成熟之色,少了許多輕佻浮躁。李賢,也從失敗的陰影之中漸漸走了出來,心態越趨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