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求生

雨仍在下,鋪天蓋地。 劉冕住的耳房是典型的屋漏偏逢連夜雨,已經無法住人。於是被迫擠到了李光順房裏。李光順倒也樂意有個人搭伴,扯著他海天胡地的聊天。

李賢一直悶在自己房裏,從昨天聽到朝廷立儲的消息後一直到現在,再沒出來過也沒吃東西。劉冕不禁有些擔心,於是煮了一碗稀飯送到他門口,敲響了門。

“進來吧。”聽到了李賢的聲音。還好,總算是還活著,至少沒尋短見。

“李六叔,在下打擾了。”劉冕推門走了進去,將那碗粥放到了李賢床前,“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快喝點粥吧。身體要緊,千萬保重。”

方才一夜不見,李賢仿佛換了一個人。形銷骨立,神情黯淡。他牽強的笑了一笑,伸手擔過碗來慢慢喝粥。

看來,他也是在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心緒。

喝完一碗粥,李賢放下碗長長嘆了一口氣:“這一夜,卻如同一段人生那麽漫長。還好,我終究是活下來了。”

劉冕靜立於一旁,凝神看著李賢,沉默不語。

李賢下了床來披上衣服坐到矮幾邊,沖劉冕招手:“天官,來,坐。我今日有些事情,想和你聊一聊。”

求之不得。劉冕坐到了李賢對面。

看來李賢也是思慮良久了,坐下之後開門見山的道:“天官,你對我們現今的處境,是否早已有所預料?”

這倒讓劉冕多少有點意外,他遲疑了一下,搖頭:“不。在下沒有那份未蔔先知的本事。若能如此,也不至於落入今日這般境地。”

“說來,都是我連累了你。”李賢皺著眉頭,說得頗有誠意,“回想你當日在崇教殿對我說的言語,讓我百般悔恨。悔不該不聽良言,今日終於落得如此下場。”

“其實……在下當日也是揣度妄言,並沒有確切的根據。李六叔也不必過於耿耿於懷。”事到如今,劉冕仍然只能這麽說。諸如武則天要稱帝這樣的話,他是打死也不會在李賢面前提起的。時事變遷,明天的事情誰也說不好。誰能知道今天信口說出的話,會不會為他日埋下禍根。

李賢點了一點頭:“如此說來,你是很早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劉冕機巧的反問:“李六叔自己,事先莫非就沒有絲毫感覺?”

“現今回想起來,的確是有一些。只是……都怪我自己麻痹大意,竟忽略過去了。”李賢後悔不叠的直搖頭,“其實,釀成今日苦果,也怨不得別人,我自己也幹了許多的渾事。”

“此話怎講?”劉冕疑惑的追問。

李賢苦笑一笑,說道:“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歸根到底,就是因為我與母後之間,因為奸人從中挑唆有了些許矛盾。早在明崇儼進讒要另立諸。像李顯那樣的庸庸之輩,才是她方便操縱的傀儡。

“得聞朝廷新立了七弟李哲為儲,我恍然若失。”李賢搖著頭,面露痛苦之色,“一母同胞,我知道七弟天性懦弱膽小怕事,向來只是任人擺布。他那個儲君之位,又不知道能坐多久。再作回想,我們一母同胞的四兄弟,長兄李弘也是在做太子時突然病故。四兄弟,三人先後立為儲君,恐怕古往今來也屬空前了。為什麽我們一家人的命運,會如此多舛。蒼天莫非是有意如此捉弄於我們?”

劉冕又能說什麽,只得跟著苦笑。怪只怪你們都從同一個娘胎裏爬出來。而那個娘胎,卻屬於古往今來獨一無二的女皇。

說完這通話,李賢自嘲的笑了笑,沉默良久。然後才說道:“天官,我已知道你有遠見卓識。如今我們這般處境,你有何打算?”

好,切入正題了。劉冕心中略微有了一絲激動。“在下年幼無知,哪裏有什麽遠見卓識。只不過,我總是相信否極泰來這句話。不管怎麽樣,我們自己不能灰心喪氣,要積極主動的爭取機會。”

李賢認真的看著劉冕,深以為然的點頭:“說得好。《易經》有雲,‘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無論如何,我們要小心謹慎,不可再有任何差池。眼下我們的命運仍然掌握在他人手中,稍有不慎就會玉石俱焚。”

看來李賢對自己的處境還算清醒,這很好。劉冕略感寬慰:“李六叔所言極是。只不過,如果僅僅是‘終日乾乾,夕惕若’恐怕還不夠。我們要更加主動一點,盡量爭取活命的機會。”

“你有何高見?”李賢面色微變,立馬追問。說了半天,他最想問的也就是現在這一句。

劉冕深吸了一口氣,拱起手來拜道:“在下有一個建議,或許就如同當日的諫言一般逆耳。不知道李六叔願不願聽?”

“說。”李賢斬釘截鐵,“這回一定聽。”

劉冕鄭重一拜,說道:“在下鬥膽,請求李六叔主動上表朝廷,痛心疾首誠心悔悟,並強烈擁護支持皇帝、皇後與朝廷新立的諸君。同時,最重要的是:堅決表明自己的立場,是與皇後站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