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後一批來客(第6/10頁)

軍隊的素養和政治關系密切,說到這就不得不承認秦國制度的優越性了。秦國以法家思想立國,一切以法律來指導民眾的生活、協調國家的運作,一切以贏得戰爭為導向。秦國政府機構賞罰嚴明,而效率極高,說白了秦國社會就是一軍營。以秦軍這樣的國家體制來適應尉繚的治軍思想不會出現兼容性問題。尉繚也認為士兵作戰的原動力來源於人類驅利避害的天性,只要用軍事紀律來規範士兵的這種天性,必將無往而不利。尉繚說:“民非樂死而惡生也,號令明,法制審,故能使之前。明賞於前,決罰於後,是以發能中利,動則有功。”

尉繚的另一個革命性思想是擺脫了戰爭對於迷信的依賴。要知道在科學不發達的那個時代。人們不認為戰爭是一門科學或是一門藝術,而是天意冥冥之中的安排。作戰之前人們總不忘祈禱上天,供奉犧牲、占蔔問卦。尉繚大膽地從這種戰爭文化氛圍中跳出來,他認為靠天靠地靠烏龜殼靠蓍草不如靠士兵和將領,他說:“將者,上不制於天,下不制於地,中不制於人。寬不可激而怒,清不可事以財。”又雲:“兵之所及,羊腸亦勝,鋸齒亦勝,緣山亦勝,入谷亦勝,方亦勝,圓亦勝。”

尉繚更進一步認為戰爭是一件非常專業的活計,將領是戰爭中的唯一主角,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制約,不但不受天地的限制,連君王的命令都不受,除了按照戰爭的客觀規律行事之外,別無其他。正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尉繚認為軍事將領的最高境界應該是“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主於後,無敵於前。一人之兵,如狼如虎,如風如雨,如雷如霆,震震冥冥,天下皆驚”。想想,是不是酷斃、帥呆了?

尉繚還對軍隊的建制和管理有一些具體的敘述,但由於是細節問題,不具有普遍適用性,在此不多做敘述。

尉繚名滿天下,嬴政早有耳聞。是以尉繚一到鹹陽就受到了最高規格的接待。在與嬴政的會談中,尉繚一語就擊中秦國的要害:此時的秦國雖然對六國有壓倒性優勢,六國領土大小只相當於秦國郡縣的規模,但一旦六國聯合,秦國也無可奈何。尉繚還為秦國目前的結症開了一劑藥方:用黃金賄賂六國中的當權派,瓦解六國的鬥志,不出三十萬兩黃金,就能使六國喪失戰鬥力。

尉繚的主張與他在書中傳達的宗旨是一致的,都是為了使秦國能夠多快好省地完成統一戰爭,與李斯當年的提議不謀而和。同樣的一種策略從兩個經歷毫不相同的人的口說出,更加使嬴政相信此計的價值。嬴政對尉繚的尊重程度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衣服飲食日常用品與嬴政完全相同,而且見王之時不用參拜。對於這一切尉繚泰然接受,絲毫沒有感到受寵若驚。如果說嬴政是有冕之王,那麽尉繚是無冕之王。尉繚作為一享譽天下的軍事理論家,享受著嬴政所給予的一流待遇,對嬴政的評價卻一點不客氣,他在給嬴政相面之後,當眾下了結論:“秦王高鼻梁,細長眼睛,兩肩向前突出,聲音如豺,象征著他強烈的進取心,然而另一方面也意味著心似虎狼,刻薄寡恩。這樣的人在沒成事的時候能夠折節下人,一旦得志也能張口吃人。以我一介布衣,秦王見我而謙恭有禮,一旦他擁有天下,沒人能逃脫他的掌心。因此還是離他原點的好。”說完,尉繚就要走人。

尉繚的評斷切中嬴政的要害。尉繚是正確的,此時的秦王正是用人之際,以尉繚的威望即便不幹任何實事,只要在秦國呆著就具有一種可怕的說服力。如果軍事界的標杆立在秦國,那麽六國將領心理上無形中會形成陰影,日後他們在與秦軍接仗時心更虛,膽更怯。因此嬴政再三挽留,尉繚這才留了下來。當然尉繚也知道,說痛秦王嬴政心底的秘密想要安全離開秦國也是不可能的。秦王不是魏惠王,對於人才不能用之便殺之的道理比誰都懂。於是秦王嬴政拜尉繚繚為國尉,這是當年白起做過的位置,是秦國武官中的最高職位。隨後秦王責成李斯配合尉繚一起實施間諜活動。

【4、韓非】

一個尉繚滿足不了秦王對法家的胃口。自從秦王讀了韓非的《五蠹》、《孤憤》之後,韓非的形象總是讓秦王魂牽夢繞,秦王曾言:“如果寡人能與韓非交遊,死而無憾!”秦王的風格一向是說得出,做得出。現代的粉絲想見偶像就得花錢賣門票,還得早早地等著,奮不顧身地擠,而秦王卻可以將偶像請到自己的地盤,誰讓秦強而韓弱呢。

公元前234年,秦王嬴政發動了偶像之戰,一支精銳的秦國部隊去問候韓國的邊境。大軍壓境,韓國的君臣照例是先哆嗦,哆嗦之後馬上想到了割地,但此次秦國表示不要土地和城池,把韓非獻出來即可。韓國君臣千恩萬謝,不就是要韓非麽?咱這裏有一個,快把他找出來送給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