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八府巡按(第3/3頁)

大英已有宋土格局,一國要務已是內政,皇帝還要亂跑,政事堂很看不順眼。鑒於李肆這皇帝是坐不住的主,政事堂也不好直接攔,而皇帝出巡,銀子、人力和動用官府所影響的地方政務,也確實是個大問題,政事堂就用這事作文章,跟內廷和禁衛署打起了擂台。

皇帝出巡為的是國事,為什麽還要自掏腰包?內廷當然不願意。禁衛署也不願降低安保等級來省事省銀子,出了事誰扛責?板子不都還得打在禁衛署身上?

三方這麽一爭,安全和成本一權衡,就出來了這麽一個策略。皇帝出巡,辦的大多是讓天下人知道的事,除了必須事前亮明身份的正式國務,其他臨時行動,就沒必要非得讓當地人提前知道,提前做好一切準備。反正有報紙向天下宣導,有深入鄉鎮的官府預作準備,花費也不大,悄然而來,悄然而走,安全有保障,也不太過擾民。

當然,即便采取這樁策略,到了地頭,也沒必要還隱瞞身份。

可這樁案子是特例,法司和翰林院都覺得,事後再吐露審案的是皇帝,對人心影響更大。民間不會覺得這是皇帝以帝王威嚴逼壓當事人接受判案結果,而純粹是公平公道。接著再宣布是皇帝如此公平公道,這才是正理嘛……

李肆前世是這個行當的專家,沒經他指點,法司和翰林院就想得這麽深沉,安排得這麽妥當,讓他暗自打了個哆嗦,同時也讓他想起,自己總是沒想起的事,也跟這有關系。

於是在這堂上,雖未表明李肆的身份,但在種種暗示下,不知情的官差、方家人,乃至米五娘,都以為這位穿著法司黑袍,沒有任何官階官品標識的大老爺就是個八府巡按。

一切都按部就班,李肆即便吃了糖,眼皮也開始打架,聽到候安說“證人方米氏出庭”,他翻了翻事先準備好的卷宗,咦了一聲,怎麽沒這個人?

真正的八府巡按杭世駿低聲道:“方家死者的未亡人,從山東而來,要入方家門,這是幾天前的事,縣裏修改的卷宗還沒來得及送上。”

李肆不在意地哦了一聲,小節而已,擡眼看向走上證人席的“方米氏”,一瞬間,李肆失神了。

這個姑娘……真是抓眼……

第一反應是美,真美,即便貴為皇帝,老婆都是絕色,李肆也由衷地贊嘆這女子的美。

第二反應是……銳,此女即便低眉順眼,貌似謹卑,可一股銳氣,似乎什麽都裹不住,就這麽直沖而出,緊緊抓著李肆的心神,如同一柄泛著寒光的利刃,絕難忽視。

李肆下意識地就有了第三個反應,想看清楚這銳裏到底是什麽東西。隱約有一股極為熟悉的質裏,太熟悉了……

香氣在鼻腔間流轉,這是自己已經熟悉到骨髓的氣息,三娘的清香,這氣息跟那質裏,依稀有部分重合起來。李肆恍然,這女子,氣質竟然有點接近當年的三娘。

當然,差別還是很大的,重合之外的那部分質裏,李肆琢磨不透,只下意識地感覺有些陰冷。

再一聲嗯咳,一邊的三娘有些惱了,這昏君色心上腦了?就緊緊盯住了人家小寡婦看,這笑話傳出去可要丟人丟結實了!那小寡婦依稀看著是挺俊的,就是感覺……

三娘仔細看住米五娘,心神也是一蕩,開始如李肆那般,細細品起了這個人。

李肆卻已經回復正常,微微笑道:“本姓米?山東巨野來的?聽說那裏先是匪亂,再是兵亂,(朕)……真想知道,北面的老百姓,到底吃了什麽苦。”

米五娘此時才看清“巡按大人”,呼吸一滯,好年輕的巡按大人……

李肆今年實歲三十五了,唇上兩條小胡子,再非小年輕。可在米五娘眼裏,也就三十左右的李肆居然當上了八府巡按,年輕得過份。

不止年輕,也不止是那股混雜著深沉、儒雅和一絲如磐石般穩重堅韌的氣息,李肆那雙深得似乎能埋進整個世界的眼瞳,讓米五娘有些失神。在這雙眼瞳前,她有種似乎可以跳出這個塵世,卸掉所有苦難的放松。

這讓她感到驚懼,轉眼埋首,如婦人驚怯,倒真合了她眼下的身份。

“巡按大人”的問題不能敷衍,否則在這裏露了馬腳,那就走不脫了,米五娘驅散雜念,開始講起自己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