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神展開(第2/3頁)

李方膺哼聲道:“這是吏治和惡紳的問題,江南舊制未拆,必然如此,就如明末東林故事……”

宋既笑道:“所以才要力行官府下鄉,強推族田分戶。”

李方膺一怔,感情在這等著他呢……

他還不服,正要深談,李肆道:“這兩樁事是國體相爭,是大事,漕事相對較小,可以先行入手,且聽宋既說完。”

宋既拱手謝過,再道:“我英華朝廷得江南,免厘金,降田賦,還重整官府,分稅落地,陋規大減,以整體言,江南負擔較之滿清已輕了接近一半!可為什麽江南並非地地稱頌,反多有怨苦之言呢?”

“原因就是官府未能下鄉,鄉間民情不清,少數得利者分走大利,余利也還未落到一般農人身上。眼下正是漕賦冬征,農人只對比漕賦,加之對糧價太過揪心,再想到明年田賦,也得賣糧換銀,都有負擔加重的感覺。”

宋既看向李方膺:“秋池所問,漕賦之策偏差在哪裏,就此來看,就偏差在朝廷對此認識不足,沒料到江南農人之心聚在這上面,而不是田賦上。”

李肆暗自白眼,自己剛在說這事小,這家夥就說認識不足。

“至於為何有此偏差……”

宋既正談得入神,哪顧得上皇帝的感受。

劉興純卻不客氣地插嘴:“我看問題都出在糧價上面……”

宋既點頭,接著又搖頭:“糧價是其一,稍後再談,總括而言,有三點。”

“其一是南北相離……我英華得江南,三年內都難獲益,反而要補貼大量銀錢。”

換成是一般人聽到這話,一定會呲目以對,滿清僅僅在江南八府就要收七百萬兩銀子,英華復江南,為何還要賠錢!?

“就漕事而言,江南漕銀系於跨幾省的漕事,難以如本土那般,直接劃歸地方賦稅。眼下江南行營還要給各漕運公司補貼,就是要穩住與漕事有關的各業人色。這可不只是漕銀正額,安徽江蘇漕銀之前正額是三百萬,算上加耗和雜派,接近八百萬兩。除去各層盤剝,兩省漕事涉及民人的也該有五百萬兩,江南行營每年至少要補貼兩百萬……”

“可這兩百萬還不是大頭,依計司核算,江南地方轉制,安徽、江蘇、浙江三省,不算義勇軍所費,至少也要一千萬兩地方稅。循序漸進,這三年裏,缺口每年平均四百萬兩……”

“田賦是地方稅,朝廷稅在工商,比照南方規模,待諸事理順後,十年後可到五千萬。但江南廢了厘金,工商稅需一步步建起,三年後方可初成,大略達到一千萬規模。一進一出,總括算下來,三年內朝廷要向江南八百萬。”

聽到這個數字,劉興純都牙痛似的抽了口涼氣。

誰都知道江南未來一片光明,僅僅安徽、江蘇和浙江三省,人口就已超英華,足有四千多萬,本就富甲天下。改制之後,就算中央所得不如廣東,怎麽也能媲美福建,到時英華國入就是上億兩白銀的規模,上億兩啊……這可是不必養地方官地方軍隊,只插手部分地方事務的收入,能辦多少大事!?

可惜,這終究是未來之事。

英華一國現在正飛速發展,政府不僅要大辦基建,還要主導投資,國入雖豐,卻是年年赤字。今年能打這一仗,還是事先在財政上埋了線,並且舉了兩千萬巨債。

聖道十年還有幾天就要過了,英華國庫今年實入預計超過六千萬,可為免戰事驟消,相關各業蕭條,國家還得另起工程,轉兵為民。此外軍費國債也得攤償,聖道十一年的中央預算收入和支出都是七千萬兩,還不清楚實際會不會入不敷出。

得了江南,不僅在財稅上暫時得不到好處,還要大量補貼。銀子從哪裏來?舉債?國債在預算裏已快占了四分之一,不能再舉了,征新稅?海關、殖民等稅還好說,要是工商和金融稅,那就得跟東西院好好戰一番了。

計司和政事堂制定的策略是分出海關稅收來補貼江南,這是建立在南北形勢緩和,關稅會有大幅增長的預估下。為了不出意外,八月時還是修訂了明年的預算,從各個渠道攢出了三百萬,在工商和金融稅上也有所增加,東西兩院還發了不少牢騷。

李肆也在微微嘆氣,沒錯,這事涉及到的其實還是英華與江南的人心。宋既和李方膺都出身江南,可要英華三年裏為江南作巨額補貼,他們都不是百分之百樂意。此時英華人,視江南人絕非夷狄,卻怎麽也難完全當作自己人。

也就是這樣的心理,讓他、宋既和翰林院、政事堂一幫人在定下漕賦之策時,並沒有想得太深,更沒料到江南農人的不安、不滿等負面情緒都匯聚到了漕賦這件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