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戰衡州:代理戰爭的初體驗

謝定北和江求道趕到“前線”,初步掌握了情況後,都覺得眼前的戰況超出了他們的認知,這是一場他們頗為陌生的……不,不能說是戰鬥,更像是拿著火槍的民間械鬥。

來敵是寶慶協的清兵,雖是綠營,敢戰之兵早在韶州和宜章兩次大戰中損耗殆盡,只剩個空殼子,填進去的全是寶慶府民勇。

之前延信留駐衡州時,怕英華軍大舉北上,逼著湖南提督何騰林搜刮各地綠營匯聚衡州,寶慶民勇也在衡州呆過一陣子。這些有了“單位”的民勇視自己高出衡永郴桂道的民勇一截,驕橫不說,還幫著衡州知府鎮壓鬧餉的民勇和索撫恤的民勇家眷,被當地人恨之入骨。

清廷棄守衡州後,寶慶協當衡州是塊肥肉,雖然不敢占衡州,卻三不五時來打趟秋風,衡州城守會能順利組織起來,也跟他們的威脅有關。

眼見對面寶慶協綠營越聚越多,至少已有六七百人,跟衡州城丁“激戰”不退,謝定北和江求道心有所感,寶慶協今次該不是來打劫的,而是想占城。寶慶協的主將多半是想貪到收復衡州城的功勞。

瞧眼下的戰況,這個盤算顯然是破產了。要跟朝廷大軍對戰,衡州城丁說不定當時就一哄而散,可對面是寶慶協綠營,在城丁們看來,那就是幫貪婪卑鄙的外地賊匪,即便城丁人數落在下風,卻是悍勇異常,怎麽也不願退一步。

當然,用那種粗陋火槍加傳統藥粉,百步外對轟,中彈的人都該是投胎時臉先著地的倒黴鬼。謝江二人趕到時,這裏已打了快半個時辰,對面傷亡如何不清楚,而城丁這邊就只擡下來十來個傷員,還沒見死人……

“那不是侯大麽?什麽時候他這般厲害,居然能指揮起五六百人來了?”

謝定北見到了城丁的“指揮官”,正是他營中的普通一兵。此次他來衡州,帶的全是湖南人,都是擴軍時從湖南內衛裏挑出來的兵。

“如果這也叫指揮的話,咱們這些兵頭豈不是要哭死?”

江求道就覺那侯大的“指揮”慘不忍睹,他只是粗淺地作著戰術布置,外加用大嗓門滿嘴臟話地鼓舞士氣,細致的隊形一概不調理,也沒鼓動城丁前進到能有效殺傷地方的距離。

這也難怪,那侯大只是個普通小兵,就知道點展開陣線以及側擊敵翼的大略常識。

“得虧是他,要讓軍官來指揮,多半還要敗。”

謝定北熟悉綠營和英華軍兩面,看出了眼下戰況的要害。城丁沒受過隊形訓練,也沒膽氣冒險突進,就靠著一點血氣群聚開槍。侯大粗粗調理戰線,不斷鼓舞士氣,正適合這幫城丁的戰法,居然能壓制住人數占優的寶慶綠營。

一撥血氣更足的城丁護著兩門小炮,沖上了二三十步外的土坡上,當當兩炮打過去,轟得對面樹林如遭狂風席卷,寶慶綠營頓時潰退。

瞧著高聲歡呼,卻沒膽追擊而出的城丁,謝定北跟江求道對視無語,這樣就勝了?

事情當然沒完,借著城丁在城外的阻擊,西門外的民人都退進了城裏,當西門關閉時,謝江二人在城門樓上見到大隊清兵洶湧而來,怕不有三四千之眾。

不止是寶慶協,還有更北面辰州協乃至其他地方的綠營,而能調動這些兵的,就只有駐常德府的湖南提督何騰林,看來想搶功的是這家夥。永州駐有打著英華旗號的湖南內衛,他不敢去動,而衡州卻是野地,自然想渾水摸魚。

“何瞎子來了……”

張震南認出了城下的旗號,臉上卻沒多少懼怕,何騰林在衡州的時候,是寶慶協乃至寶慶知府鎮壓民勇鬧事的靠山,當地人都稱他為何瞎子,說的是這家夥就跟黑瞎子一樣蠻橫。再看其他城丁,也都是同樣神色。何騰林顯然代表不了清廷,這幫城丁對他可沒什麽畏懼感。

“急報孟統制,咱們頂不住延信大軍,可只是何騰林的話,還能周旋幾天,這衡州,咱們要定了!”

謝定北心中有了底,雖然手上只有三五十個兵,可讓他們都學著侯大那般作為,城丁乃至民壯都能調動起來。

“喲……謝參將什麽時候有這般膽量了?”

收到孟奎的急報,正在英德白城陪著三個媳婦一個女兒享受家庭溫暖,順帶布置湖南戰局的李肆也很驚訝。謝定北帶著幾十個兵,居然就敢在衡州跟何騰林對峙,沒覺得他是如此英勇之人啊。

再細細看了孟奎的匯報,李肆笑了,原來是這樣啊。

“委任虎賁軍參軍楊俊禮為軍令廳湖南安撫使,謝定北為軍令廳湖南招討使,由他帶著顧問團統合湖南一省,願意站在咱們這邊的民勇。”

這份命令送到謝定北手上時,衡州已被何騰林帶著六七千綠營三面圍城六天了。謝定北臉上笑開了花,招討使耶!但這顧問團……是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