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匕現(五)(第2/2頁)

“大哥!”

“主公!”

“主公三思!”

眾人被嚇了一大跳,趕緊紛紛開口勸阻。“俗話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當初趙氏待那蒲家何等之厚,但元兵南下,蒲壽庚卻立刻將泉州城內所有支持趙宋者斬殺殆盡。如今淮安軍兵力遠強於我,萬一那蒲家再來一次臨陣倒戈,我等必死無葬身之地!”

“不至於吧!”張士誠聽得直皺眉,看了大夥一樣,聲音裏頭帶上了幾分失望。“那徐達,前幾天不是剛剛把黃山盜的老巢給端了麽?據孤所知,那黃山盜,可就是一群大食教徒!亦思巴奚兵也是大食人,跟淮安勢必不共戴天!”

“可蒲家從始至終,也沒派一兵一卒北上救援黃山盜!”參政楊璉想都不想,根據實際情況力爭。

“中間不是隔著一個江西行省,道路太遠麽?”張士誠聽得沮喪,看了楊璉一眼,不高興地補充。

楊璉沒看清楚他的臉色,繼續低聲爭辯,“當時主公已經與蒲家有了密約,蒲家如果想去支持黃山盜的話,完全可以跟主公借路!”

“是啊,大哥。即便蒲家當初來不及派兵,至少也該給黃山盜一切糧餉方面的支持。但從始至終,蒲家卻是一毛不拔!”張九六怕自家哥哥怪罪楊璉,接過話頭,主動替後者遮風擋雨。

“嘶——!”張士誠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再度皺眉沉思。如果以黃山盜為先例的話,蒲家的確靠不住。而淮安軍要是真的打過來,江西行省的元兵,估計也會選擇隔岸觀火。那樣的話,自己記得憑著麾下這三十萬兵馬,去對抗淮安軍的三個軍團……

“不可能!”猛然間,他又笑著搖頭,“朱八十一那廝素來謹慎,不可能把三個軍團全都派過來。如果來得只是胡大海和劉子雲,或者徐達和胡大海,咱們未必不能與其一決雌雄!”

“不可!”

“主公三思!”

眾文武聽到這話,又紛紛開口勸阻,“我大吳立國時間太短,將士未經訓練,不堪惡戰啊!”

“主公,我軍火器大部分購自淮揚,這兩年雖然不遺余力仿造,所得卻始終不如淮揚那邊精良。真的戰端一起,很快火炮和炮彈就將供應不上!”

“杭州靠海,平江臨湖,萬一朱屠戶的船隊傾巢而來,我大吳水師,未必抵擋得住!”

“主公,那朱屠戶素來守信。高郵之約尚未到期,主公前次只是口頭與他交惡,卻未曾向北派一兵一卒。如今只要肯忍辱負重的話,他沒理由待主公過分苛刻!”

“是啊,連朱重八派人偷他的造炮之術,他都沒翻臉。怎麽可能厚此薄彼!”

……

話裏話外,竟無一句看好己方。把個張士誠氣得兩眼發黑,頭皮發乍,猛然間看到自己的弟弟張九六正在跟楊璉低聲耳語,心中頓時“雪亮”!狠狠一拍桌案,長身而起:“啪!住口!爾等既然不願意打,張某就走一趟便是。只是張某不在之時,何人主持朝政?”

刹那間,眾文武嚇得閉上嘴巴,輕易不敢再多吭氣。只有參政楊璉,猶豫了一下,躬身行禮,“主公,微臣以為,齊公賢,可監國。如此,萬一朱屠戶對主公不利,只要齊公不降,主公就無性命之憂!”

“哈哈哈!”張士誠聞聽,忍不住仰起頭,對天大笑,“我說爾等今天眾口一詞,勸孤去負荊請罪呢!原來爾等早就商量好了,要另立賢能!也罷,九六,哥哥今天就成全你。這吳越之地,全歸你了!”

說罷,擡手抹了一把眼淚。摘下冠冕,就往張九六懷裏塞。嚇得齊公張九六臉色發白,嘴唇發烏。趕緊後退幾步,雙膝跪倒:“大哥,我什麽樣子,你還不知道麽?我,我寧願現在就死,也不願意咱們兄弟之間互相生疑。大哥,你說戰,戰就是。只要你一聲令下,我這就去校場點兵,先去替大哥死守國門!”

說著話,趴下去,用力叩頭。“咚咚咚,咚咚咚!”三兩下,就將額角磕出了血來。

張士誠見此,心裏頓時好生後悔。趕緊戴上吳王冠冕,雙手抱住自家親弟弟的肩膀,“九六,九六,別磕了。哥信你,哥信你還不成麽?哥剛才是說了一句氣話,你別往心裏頭去,別往心裏頭去!”

“嗚嗚——”張九六這才終於緩過氣來,雙手掩面,放聲大哭。

張士誠聽了,又羞又噪。轉過頭,沖著眾文武厲聲斷喝,“都愣著幹什麽,還不去籌集糧草,準備迎擊朱賊。張某養爾等三年,到頭來居然無一人敢言戰。早知如此,張某養爾等何用?還不如最初就乖乖待在朱屠戶手下,好歹也能混個開國功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