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六章 塘沽民心(上)(第2/2頁)

折允武道:“宋室的兵力比三家聯手還強麽?未必吧。”

“不僅僅是兵力上的問題。”楊應麒道:“東海經濟圈對江南的依賴甚大。在現在這個情況下,如果趙構能夠下定決心和我們兩敗俱傷,是有可能將我們逼入絕境的。東海的經濟如果崩潰,遼南也會跟著遭殃,到時候別說兩河、山東、陜西秦鳳,就是北征大軍的補給也會斷絕——那才是我最怕見到也不知如何應對的局面。”

折允武聽到這裏也感悚然:“可看現在趙構的舉措,似乎來者不善。”

楊應麒道:“如果單純考慮可能性,趙構的確可能這麽做。不過那樣他要付出的代價也很大,大到他自己也可能跟著滅亡。所以,如果我們把人心和習氣也計算在內,那麽趙構和乾順也許就會作出不同的選擇。太子,你想想當初金人勢力最盛時,乾順和趙構是如何應對的。當金軍勢力極盛、舊遼將滅時,乾順是馬上派兵援遼,這裏面固然有遼夏舅甥情誼的考慮,但也體現出夏人希望以殘遼為屏障的政治策略。一直等到夏人發現他們絕不可能戰勝金軍,才轉為向吳乞買求和。而趙構則不然,從他做兵馬大元帥開始,就有不止一次的機會可以混一宇內重振宋室——如果他能冒險進取的話。但他都沒有這麽做,而是一路南逃。也不能說他這麽做就錯了,畢竟他這樣做是最保險的。即使是導致我們真定大敗的那次偷襲,對趙構來說已經算是極大膽的舉措了。但現在回想一下,當時宋軍其實也沒有真的挺進到我們的腹地,更沒有直接對我們進行毀滅性的打擊,而只是在邊境上擺擺樣子。反而是劉種和四哥主動出擊才發生了戰鬥。所以我才會覺得,夏人也許會比較大膽,但趙構……只要我們應付得當,應該有很大的機會能讓他的舉措變成空頭威脅。”

折允武道:“七叔要利用的,就是趙構不敢冒險的心性。”

“不僅是他本人不敢冒險的心性。”楊應麒道:“還有宋廷的那股從我嶽父那裏,傳到趙構的哥哥,再傳到趙構身上,至今還在的習氣!”

折允武問:“哪股習氣?”

“防內重於防外!君位重於社稷!”楊應麒道:“這次如果向西夏妥協,雖然也許能安撫夏人,但卻會讓南宋因此而認為我們不敢使出兩敗俱傷的招數!這對我們接下來對南宋伐交大有影響。所以我寧可和夏人全面開戰,也絕不願讓宋室現在就看到我們的虛弱。因為乾順看起來似乎比欺軟怕硬的趙構要勇敢些。”

聽了楊應麒這番長長的分析,折允武大感心安。

楊應麒走後,安塔海進來稟告已經安排好押解李壽歸夏的事情,折允武見他神色遠不如昨日沉重,忍不住問起原因,安塔海微笑道:“我見丞相步履安然,又見太子面無憂色,想必對此事都已有把握,所以我也就不擔心了。”

折允武哦了一聲,心想:“莫非方才七叔和我說了那麽長一番話,就是為了讓我安心?”但想想方才楊應麒的分析,又覺得自己實在沒有理由不安心。

晚間來給完顏虎請安,完顏虎見兒子的氣色比前兩日清朗了許多,大感奇怪道:“聽說你為了國事,昨夜一夜沒睡,怎麽今天反而精神?”

折允武便將這兩天朝堂上發生的事情簡略和完顏虎說了。完顏虎聽到割地一議時臉色就變了,但也沒有立即開口打斷,直等兒子把整件事情說完,才道:“幸好有應麒在。”

折允武道:“母後也覺得割地會貽誤國事?”

完顏虎道:“是否貽誤國事,我不清楚。你四叔既那樣說,也許是有道理的。但你要真的簽了這文書,你父親回來,非把你這太子給廢了不可。”

折允武一聽這話,臉上蹭的一下白了,仿佛瞬間被人抽幹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