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二章 巨變(上)(第2/2頁)

其時朝廷割地詔書雖然未下,但一些官員也已收到消息,秦檜聽說金人要求割地,連夜擬定奏章,第二日便去投遞,主要言四事:一言金人貪得無厭,希望朝廷能止許燕山一路,不要過分滿足金人的胃口;二言金人狡詐,縱然議和,守禦也萬不可緩;三乞集百官詳議,擇其當者載之誓書;四乞館金使於外,不可令入門及引上殿。奏章既上,皇帝宰相雖沒批復,但不知是不是他這封奏章顯現了不可多得的勇氣,不久便調他往職方司任員外郎,尋轉隸於張邦昌,因此得聆了許多朝廷密議。

秦檜聽說朝廷正為是否獻上曹廣弼一事猶豫,大吃一驚,慌忙勸阻道:“便是獻了曹廣弼,卻於守戰何益?反而結一強仇,且令四夷寒心!”

張邦昌那邊早曾收到林翼命余通委婉傳達的警告,又聽說了折彥沖“有以報之”的威脅,心中本在兩可之間。這時聽了秦檜的勸告仍在猶疑。

秦檜見他這等模樣,心道:“恐怕保與不保還在兩可之間!”這幾日常去孔壁書社,與胡寅頗為交好,便找他來商量。

這些日子曹廣弼如何助大宋練兵守城胡寅全看在眼裏,對曹廣弼早已推心信賴,這時聽說朝廷要出賣他來討好金人,大怒道:“都是李邦彥、張邦昌那幫奸臣禍國敗事!我這便聯合同僚彈劾他們去!”

秦檜慌忙勸止道:“不可!如今大兵在外,一切以大局為重!再說彈劾也未必有用!李右丞在朝上早爭過了!現在唯有盼皇上聖聽英睿,明察是非。”

胡寅冷靜下來後道:“也唯有如此了。”又道:“曹靈壽不知知道此事未曾,不如我去探探他的口風。”

秦檜道:“這畢竟是朝廷尚未定奪的機密,若他不知道時,可不能因私廢公,泄漏與他知。”

胡寅道:“這個我理會得!”動身來到孔壁書社,見曹廣弼正和幾個頗有兵法天賦的學子講論戰場排兵之道,胡寅平時也喜這個,站在一邊竟聽得忘懷,心道:“我兵書雖也讀了不少,但與曹靈壽相比,終究只是紙上談兵!”

曹廣弼忽一擡頭,望見胡寅,便打住了示意眾學子先散去,問胡寅道:“明仲來到,可是有要事?”

胡寅嘴張了張,終於沒透露真相,只是道:“沒什麽事。”

曹廣弼道:“你說話從來不曾如此猶豫,是有不便說的事情麽?嗯,難道是為了宗望要大宋交我出去的事情?”

胡寅驚道:“你已知道了?”

曹廣弼嘆道:“知道了。”

胡寅沉默半晌,安慰道:“廣弼兄也不用太過憂心。雖然宰相無能誤國,但天子聖明,必不會做出這等不義不智之事!”

曹廣弼又嘆了一口氣道:“當今皇上是否聖明我不知道,但看他在兵臨城下的情況下也三番幾次想逃跑,只怕這膽量實在有限。所以他最終會不會怕了宗望把我交出去,我也沒把握。”

他還沒說完,胡寅已經驚得呆了,叫道:“曹兄!你怎麽可以如此非議天子!這……這……”

曹廣弼也不回避,說道:“大宋鬧到如斯田地,不就是他們父子鬧的麽?他們做出這等事情來,我們為何不能說?”

胡寅忙道:“道君皇帝朝,乃是蔡京、童貫等誤國。而眼前之失,禍在李邦彥等宰執。政雖有過,過在奸臣。”

曹廣弼道:“便是皇帝受了蒙蔽,但他既然坐在那個位置上,也要為他知人不明負責!更何況若無道君、今上撐腰,蔡京、童貫等如何能專權?若是別人,我也不願多費口舌,但明仲是明理的人,其中關竅難道還不清楚?”

胡寅聽到這幾句話當真如聞驚雷,這些士子們不願意去觸及的道理若放在平時他也難以聽進去,但當此國變之時,忠君之法禁稍松,而趙佶、趙桓父子之昏庸誤國又暴露無遺。胡寅心中便想替這兩個皇帝辯護也是無從辯起。

他愣在那裏,整顆心都充滿了天人交戰。

曹廣弼起身道:“明仲,你且坐,我去後院看看那幫兒郎練得怎麽樣了。”

胡寅嗯了一聲,竟是聞其聲不覺其言,甚至後來鄧肅送他出來時他也有如行屍走肉一般。

就在這天,西邊煙塵沖天而起,開封府城內城外,都在醞釀著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