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歸心(第2/4頁)

曹彬輕輕一擡手,從花盆中拔去一株小草,淡淡地道:“他雖手握重兵,坐鎮三關,如要殺之,也不過如拔草芥!”

羅克敵臉色微微一變,李繼隆剛剛被提拔起來不久,在軍中還缺少自己的心腹知己,從曹彬話中來看,這頭老虎雖已賦閑在家,可是時日不久,爪牙仍然鋒利,李繼隆麾下將領之中必有他的心腹,必要關頭,他就可以動用這些人把李繼隆除掉。任你天大的本事,躲得過明槍也躲不過暗箭,從這一點上來說,帝王將相、販夫走卒都是一樣的,生命一樣的脆弱。

而且曹彬話中顯然還透出了另一層意思,他這已經不再是給羅克敵出謀劃策了,而是有意參與其中,更準確地說,這位大將軍哪裏是死了心在家裏擺弄花花草草,天下時局早已盡落他的眼中,恐怕這位大將軍已經在開始籌劃廢立了。

如此說來,殿前司都虞侯翟沐絲已經是他的同謀,今日指點自己來向曹彬討教,根本就是拉他入夥,如果不答應,今天是否還能出得了這個門呢?

一念至此,羅克敵不由怵目驚心。

果然,曹彬目視著他,正色說道:“家國家國,家既不保,何來其國?今上得位不正,已致四海失心,又因輕佻浮脫,朝令夕改,以致威信盡喪。北朝肆虐,國家危在旦夕,岐王興兵於關中,天下已有改蔔之兆。羅將軍不於此時立功名、取富貴,提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以升天子之階,難道你要做國之罪人嗎?”

羅克敵身子一震,猶豫道:“樞密所言,或可為之。然茲事體大,卑職還須……”

曹彬截斷他的話,厲聲道:“既可為之,當速決斷,遲則生變,我大宋已拖不起了。”

羅克敵原本對趙光義父子就談不上什麽忠心,只不過一來他不忠此君卻忠此國,如何行止,總要考慮到是否對他扶保的大宋國有利,再者今上即便得位不正,可現在畢竟是登上丹墀,坐了龍床,真要反了他,還是有點心理障礙,這時被曹彬一喝,下終於下定了決心,遂深深一揖道:“羅克敵,願從樞密大人,共赴大舉!”

掌握著禁軍精銳的羅克敵和在軍中仍然擁有極大潛勢力的曹彬一番長談之後,議定了詳細的行動計劃,羅克敵這才向他告辭,曹彬卻也不送,目送他離開暖房,輕輕拍拍手上泥土,微微地一笑。

那隔斷的曖棚就在這時吱呀一聲開了一道門戶,一前一後走出兩個人來,前邊一個五旬上下,國字臉,濃眉闊口,唇邊幾道紋絡如同刀刻,顯得不怒自威,顯然也是久居上位的人物,正是當年陳橋兵變出力甚巨,開國之後征南闖北,連滅數國,風頭猶在曹彬之上的大帥潘美。

後邊一位年紀更大一些,便袍布巾,面容清臒,三綹花白的胡須,一張端正的面龐,兩眼溫潤有神,那一臉方正之氣,令人望而生敬。只有知道他身份的人,才知道人不可貌相,誰若以貌取人,把這老頭兒當了方正君子,準得被他賣了還得蠻開心地幫他數銀子呢。正是連事五朝屹立不倒的官場常青樹,政壇不老松,羅公明羅老爺子。

“羅老,你這兒子,由你訓導豈不是好,何必著人點撥,讓他來找我呢。曹某方才可是捏著一把冷汗呐,如果你這兒子堅辭不允,說不得,也只好先把他扣起來,一番打鬥,豈不傷了我這棚中的花花草草。”

大計已售,曹彬心情放松了許多,一見他們出來,便向羅公明打趣地笑道。兩個人一文一武,曹彬和這老滑頭本來沒有多少交集,不過眼下共赴大事,還是羅公明牽的頭兒,兩個人的感情便迅速升溫,成了一對知交好友了。

羅公明撚須微微一笑,說道:“我這兒子,喜歡鉆牛角尖兒,當父親的苦口婆心,終不及曹大將軍當頭棒喝呀。”三個老者一齊大笑。

這天下局面,不易真主,真的是不可收拾了,而羅克敵本與楊浩有過命的交情,他的堂妹又是楊浩的王妃,將來一旦成就大業,這正宮皇後也是跑不了的,而且他深愛丁玉落,一旦投奔過去,彼此之間便再無阻隔,必可抱得美人歸。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羅克敵考慮如何抉擇時,唯一的標準就是對宋國江山社稷、對天下黎民百姓是否有利,根本就沒有想過以他具備的這些有利條件,一旦附和曹彬,共行廢立之舉,對他個人前途何等有利。

這樣方正的一個兒子,羅公明若以父親身份,要他從家庭和個人前程的角度去考慮,說不定反而壞事?唯有讓曹彬這個外人,用家國天下的大義理由去說服他,眼見兢兢業業扶保大宋直至今日的曹國華也有心行廢立之舉,他才能很順利地拐過心裏這個彎兒來,這老爹也算是用心良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