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最後關頭

天下人心浮動,坊間紛紛傳言,恐怕這大宋朝就要到此為止了。

百姓們這樣想也很正常,自唐末以來,諸侯林立,你方唱罷我登場,國號是走馬燈一般地換,現在已經亡國的蜀、唐、漢主這些國家哪個不是傳了二世三世四五十年,宋國雖然統一了中原,可是真論起來,國祚也不過才十幾年的光景,還遠未達到天下歸心的地步。

結果先是幽州大敗,三十萬大軍落花流水,緊接著西夏發《討趙炅令》,岐王趙德芳就是苦主,趙光義的所作所為一旦大白於天下,豈有不失人心的道理?趙光義還沒想好如何應對這場危機,就在十萬大軍的營盤之中被人摘了腦袋,太子匆忙繼位。

趙元佐朝令夕改、優柔寡斷,似乎因為父皇暴斃刺激的有些不正常的消息,業已在汴梁城傳開了。別看深宮九重天,其實皇宮大內那點事兒,很少有不透風的墻,大宋皇室一向比較親民,宮禁也不及其他王朝森嚴,這點事兒就更加瞞不住京城百姓了。

攤上這麽一個官家,大遼虎狼頃刻南下,隴右關中盡入西夏,巴蜀義軍又起,江南騷動不止,不要說尋常百姓,就算是滿朝公卿也是人心惶惶。

蕭綽在宋國退兵的同時,就迅速擬定了反擊計劃,仗著士氣正銳,就地整合救援南京的各路兵馬,反守為攻了。如今風雨飄零的大宋國面臨的就是國內不穩、人心思變、兩面用兵,皆為強敵的局面。

對於軍國大事,趙光義算是個軍事理論家,遠不及其兄多矣,不過真要與他論起軍事來,他也能說的頭頭是道,而太子元佐則於軍事一竅不通,三綱五常、孝悌仁義那一套,總不能拿來打仗吧?幸好他雖能力不足,精神狀態也極不穩定,但是朝中文有張洎、武有羅克敵,趙元佐是個沒有主意的,一切依從二人主意,倒也暫時擺布的開。

張洎和羅克敵這兩個人,一個不修私德,刻薄寡恩,一個心懷不軌,早有反了他老子的心思,就這麽兩個人,就是他老爹留給他的文武班底。不過論才幹,這兩個人確實沒得說,眼下這場面,不管他們私心裏怎麽想,都得打起精神先禦外虜,真讓契丹人放馬中原,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有鑒於此,張、羅二人精誠合作,經過一番討論,上奏皇帝允準,分別以李繼隆、劉廷讓、田重進為滄州、瀛洲、定州都部署,防禦三關。本來在此之前,李繼隆臨危受命,獨領邊軍,不過這一遭不比出征,而是防禦,這樣的話各主要關隘必須得有自己的主將,能隨時根據敵我情形做出決定,讓李繼隆總攬軍權是會誤事的,倒不是有心分他的兵權。

初期交戰,雙方各有勝負,宋軍雖士氣不高,畢竟倚仗地利,所以遼軍沒有占到太多便宜,戰報軍情傳至東京,邸報行發天下,百姓漸漸安心,覺得雖然宋軍吃了敗仗,但是遼人似乎也沒有想象的那般可怕。

但是遼軍的總指揮是耶律休哥是一個真正的統帥,而眼下還沒有人能認識到他的不俗,宋國自我檢討此番北伐失敗的原因,雖然明面上不說,但是暗地裏都傾向於認為先帝用兵失誤,以致鑄成大敗,耶律休哥此勝還是運氣的成份大一些。

其實眼下這種僵持局面根本就是出自耶律休哥的安排,他根本不在乎這些小勝小敗,他的目標是宋軍主力,他想要的是破關挺進中原,而這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在等待機會,也在創造機會。這個機會,終於被他等到了。

雙方僵持不幾日後,田重進站穩了腳跟,便開始試探性地展開反擊,田重進兵出岐溝關,連敗幾路遼軍,甚至一度收復了涿州。田重進並非冒進,主動出擊是朝廷的意思,官面上的說法是要禦敵於國門之外,真正原因卻是因為眼下軍心、民心皆不可用,宋國急需一場大勝來挽回這一切。

田重進的勝利傳回開封,整個開封城就像過年一般,惶亂許久的人心終於有些安定下來。趙元佐喜出望外,馬上下旨,令劉廷讓、李繼隆,三軍盡出,收復失地。張洎、羅克敵聞言急急勸阻,認為應穩中求勝,積小勝為大勝,趙元佐卻是迫不及待,他做事雖然優柔寡斷,可是一旦認準了一個道理的時候,卻又偏執之極,九牛也拉不得他回頭。

聖旨頒下,勒令一直按兵不動,固守阻敵的劉廷讓和李繼隆立即發兵,擴大戰果,務必一戰奪回此次因北伐失敗而丟棄的領土。劉廷讓和李繼隆接了聖旨,只得依命從事,不過二人都是老成持重的將領,一番計議下,決定盡量穩妥行事,以劉廷讓部為先鋒,李繼隆部為後軍,前後照應,進行反撲。

其實依著李繼隆的意思,眼下還是求穩最為妥當,可是眼下宋國的困難不僅僅是北國一面,承受的壓力也不僅僅是軍事方面,一場大勝,尤其是收復因北伐敗退而淪落北國領土的大勝,對宋國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其意義絕不僅僅是一場戰爭上的勝利。而且聖上如此急促,心底裏未必就沒有想為先帝挽回顏面的意思。他是一個食君俸祿的將領,又是當今聖上的舅舅,於公於私,都沒有唱反調的道理,所以也只能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