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余浪生波(第3/5頁)

到了崖州,簡直就是天涯海角。那時的廣東瓊崖一片荒蕪,就連當地土著也沒有多少,堂堂宰相,從呼風喚雨,一呼百諾,到如今凋零一片,窘困天涯,巨大的心理落差,叫人難以承受。盧多遜自己也知道,皇帝這麽做,就是在清洗朝廷,在皇帝忌憚的人中,他絕對排不上號,可他是宰相,只有拿他開刀,才能順理成章地拿下他人,減少清洗的阻力,也許過上幾年,他還有機會回朝。

可是人生能有幾個幾年?他年事已高,如果等的太久,恐怕就真要老死天崖了。再者說,天下不是只有他一個能人,只不過他機運發,登上了相位,所以才名聞天下。草莽間盡多英才,皇帝想用人,人才隨時找得到一把,來日就算回京,是否還能有今日尊榮都在兩可之間,他只希望能盡快結束這種局面,所以一到崖州,他就窮盡心思,咬議嚼字地上了一封《謝恩表》。

雷霆雲露,俱是君恩。不管是賞你還是罰你,都得向皇帝道一聲謝,上一封《謝恩表》,乃是為臣的道理。再者說,寫封謝恩表,萬一聖上心中一軟,給他調個近一些的、環境好一些的地方也未可知,就算一時半晌不會調他離開,也能加點印象分,聖上心裏還有他這個人,就有早一天重見天日的機會。

他的《謝恩表》中有一句“流星已遠,拱北極巳不由;海日懸空,望長安而不見。”白居易的《長恨歌》中就有“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唐詩中帶有長安的詩詞比比皆是,盧多遜自覺此處用長安二字,既與上句對仗工整,押韻合轍,古人在詩詞中本有以夫喻君,以婦喻臣的比擬手法,所以這裏也合乎《長恨歌》的意境,我就像身在黃泉的楊玉環思念唐玄宗一樣想念陛下您呐。

不料這長安二字又引起了趙光義的忌憚。現在趙光美正在長安呢,也不知道接了密旨的羅克敵得手沒有,你老小子還望長安而不見,你想誰呢?結果這封《謝恩表》如石沉大海,再也沒了下文。盧多遜連封撫慰的回旨也沒接到,一時摸不清官家的心意,只得死心塌地的在天南安頓下來。

……

朝廷宣告了宋娘娘、岐王和永慶公主的死訊,也直接宣告了對齊王的控罪升級,現在已經足夠處以死刑了,誰都知道,他一旦回了汴梁,必死無疑。

但是崔大郎不知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得太晚,因為他早在透露趙光美有不軌之心的舉動給朝廷時,就已經安排了殺手,一旦朝廷索拿趙光美,殺!

這筆爛仗,自然要趙光義來背。

趙光義也未嘗沒有在押解趙光美回京的路上把他幹掉的想法,一頭死老虎可比一頭被圈禁起來的老虎安全得多,圈禁起來,一旦掌握機會,照樣能坐上龍庭,為自己子孫世襲皇位掃除障礙的最穩妥的辦法,當然是把一切威脅早早地除去。

不過這時偏偏鬧了一出行刺謀反案,被他當機立斷,編排到了趙光美的頭上,這一來,趙光美已是有口難言,他完全可以把趙光美押解回京,明正典刑,自然就不肯再不教而誅。

誰料,早已得了崔大郎囑咐的殺手這時已經動手了,朝廷的旨意還沒到長安,被羅克敵軟禁起來的趙光美就在睡夢之中被幹掉了,把趙光義惡心的夠嗆。

明明有機會堂而皇之地處決他,結果卻變成了離奇被刺,有心人自然可以拿來大做手腳,編排他的不是,本來可以“理直氣壯”的事,這一下反而疑點重重了,趙光義焉能不恨。

此時,甄楚戈已經把鄭家暗中出錢出人支持趙光美的情報稟報了趙光義,所以趙光義雖然公布了宋娘娘母子三人的死訊,也獲悉了齊王光美的死訊,整個天下緝索搜查的力度不但沒有放松,反而越來越大,他豈能容忍這樣一股勢力存在?

明裏如此,暗裏也是如此。他並沒有見到永太的屍體,雖然當時船在河上,未必沒有中箭落水,沉溺難尋的可能,但是既然死未見屍,就得繼續找!因此,明裏各地官府風風火火地搜查鄭氏叛黨,暗地裏皇城司密諜四出,繼續查訪永慶公主的消息,整個大宋天下,波湧浪翻。

鄭家暴露在外的勢力被朝廷一夜之間連根拔除,但是這樣隱秘的遁世潛勢力,除非抓到了他們的核心成員,而且肯招供實情,否則休想把它連根拔除,就算他鄭家的人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就在你的朝堂之上,你也看不見,你總不能把全天下姓鄭的人都幹掉吧?

所以鄭家雖元氣大傷,卻未傷根本,在鄭家看來,已經接到的崔大郎的警告,明擺著就是威脅了。這分明就是崔大郎看潛宗的人不聽調遣,要借宋廷之力削其羽翼,滿腔仇恨都集中到了冤枉之極的崔家頭上,兩大勢力開始明爭暗鬥,本來就動蕩不安的大宋本來只是政壇動蕩不安,四處偵騎縱橫,由於崔鄭兩家的勢力遍布各個行業,在他們推波助瀾之下,整個大宋變成了一鍋沸水,波瀾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