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下詔(第4/6頁)

於是,那美妙的琴曲也就只好知音少,弦斷有誰聽了,或許有幸一聞的,只有“如雪坊”中的花花草草了。

千金一笑樓中,正有悠悠歌聲傳來,不用琴瑟,只以象牙拍輕敲板眼以和,淺吟低唱,曼妙異常,若有人聽過雪玉雙嬌中的雪若姌檀口清唱的歌喉,當可知道這正是雪姑娘正在曼聲低唱,能得她親自獻唱的,想必也是地位極高的達官貴人。

只是那歌聲雖自高樓上傳來,卻也壓不住那似有若無,裊裊不斷,細若發絲卻有繞梁三日般效果的琴聲。琴聲時而低回婉轉,時而如珠走玉盤,柳朵兒焚香靜坐,淡然撫琴,纖纖玉指輕撫慢撚,幽雅的琴聲便自指間流水般瀉出,空靈飄逸,變幻自如。

柳朵兒手法熟稔地撫著琴,心神也隨著那琴聲飄到了九霄雲外。寂寞,無盡的寂寞,當她昔日迎來送往,為了身份地位和“如雪坊”的存在而煞費心思的時候,多麽想停下來歇一歇啊,可她從來也沒想到,停下來歇一歇,竟然是這般的孤寂無聊。

她如今是當今帝王的女人,卻囿於身份,不能入宮。她只是一個花魁,在平民百姓心中,卻和母儀天下的皇後一般尊貴,不容褻瀆。於是她便卡在了這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的尷尬境地,當初剛剛成為帝王的女人時那種誠惶誠恐、暗自竊喜的感覺已蕩然無存,現在只有深深的疲倦和厭倦。

“千金一笑樓”已奠定了它在汴梁無上的地位,她現在也奠定在自己在“千金一笑樓”的無上地位,再也沒有什麽可以爭取的了,於是她也便像一個無欲無求的老僧,雖然仍是花容月貌,身姿婉媚,卻少了幾分靈韻和活力。她還年輕,卻只能活在回憶當中。

如今想來,最多姿多彩,最叫人難忘的歲月,似乎還是“千金一笑樓”剛剛建起的時候,還是楊浩在這裏的時候,學戲、編曲,一起想些打敗競爭者的手段,甚至和吳娃兒在那位火情院長家的後院裏爭風吃醋,絞盡腦汁地做些美味佳肴顯擺自己的手段……

而今,是高處不勝寒麽?可她所站的這個高處,又是何等的虛幻。如果時光能倒流……,聽說吳娃兒現在在西北儼然是外事院、鴻臚卿一般的身份,以她的文采學問,妙語如珠,當真是得其所哉,只是……楊浩那麽高的身份,也舍得讓她拋頭露面。

還有妙妙,聽西北那邊過來的人說,胡商漢賈,豪紳闊富,全都要仰她鼻息,這個丫頭,倒真是個理財打點的行家裏手,她嫁了楊浩多久了?怎麽想起來好象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現在該已有了自己的骨肉吧?而我……

柳朵兒唇角露出一絲苦意,每一次受到那皇帝寵幸,她都不能真個和自己的男人溫存共眠,一俟雲雨事了,內侍們就如臨大敵,務必把她喚起來進行種種善後措施,皇家……是不能在民間遺有血脈的,尤其是自己的身份……,怎麽能懷龍種?那種羞辱……,現在似乎也已經習慣了。

琴韻悠悠,如煙之痕,裊裊縈繞,縹緲空靈,她的軀殼,就像一具行屍走肉,她的神思,卻在回憶和遐思中飛翔,就像花落池水,漣漪不斷……

“哈哈哈,好,朵兒的琴技更加的高妙了。”

忽地一陣掌聲傳來,隨之而起的是高聲喝彩。

不由擡頭,柳朵兒就曉得是他來了,現在除了他,還有誰敢在自己身邊做高聲語呢?

朵兒慌忙起身,襝衽道:“官家。”

趙光義笑吟吟地走了進來,在錦氈上坐下,笑道:“來,這邊坐。”

“是。”柳朵兒應了一聲,款款行至他的身邊。

昔日那皎潔如月的美人兒,如今已經是一個姿容婉媚的小婦人了,靈秀依舊,卻多了幾分成熟婦人的豐腴圓潤,風情更加迷人,就像一朵盛開的花兒,素肌瑩玉,風華正茂。

“官家今兒怎麽這麽高興?”柳朵兒在他面前,豈敢一臉落寞寡歡,她換上一副笑顏,玉臂輕舒,為他斟了杯香茗,笑問道。

那一探身,柳腰如折,圓臀如柳,雪肌玉膚透輕綃,趙光義雙眼不由一亮,伸手便攬住了她腴潤動人的腰肢,呵呵笑道:“一見了朕的美人兒,自然就開心啦。”

他的確開心,一直狗咬刺猬無處下口的西北,被他巧施妙計,名正言順地拿下了麟府,至於橫山目前的僵持,他並不擔心,想打持久戰?哼哼,小小西北,地貧山瘠,能耗得過我麽,皇兄十年生聚,給他留下錢堆滿了封樁庫,多的連串錢的繩子都放爛了……

還有那個礙眼的老三趙光美,淮南西路節度使兼侍中、中書令,知開封府、封齊王,大權在握,令人忌憚啊,現在也好了,帝王心意,自然有人揣摩,如京使柴禹錫告他驕恣狂妄,規格逾矩,先是撤了他的中書令和開封府,重新掌握在可靠的人手中,緊接著張洎也善體上意,又彈劾他不知悔過,怨恚聖上,有了這兩個大臣出頭,如今已把他貶斥西京(長安)做留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