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哭靈

一入宮門,文武百官就發現宮中的武士、內侍、宮女,已經披麻戴孝,就連武士們手中的槍戟也都裹上了白綾。一個太監站在小山似的一堆白衣服前面,哀聲唱禮:“皇帝殯天,文武百官去吉服,戴孝入殿。”

文武百官早已知道皇帝駕崩的消息,所以倒也沒有因此引起什麽騷動,他們默默地走過去,領一套白衣罩在官袍外面,又以白綾系在官帽上,一個個默默走向金殿,許多人已低低飲泣。

金殿上,趙光義披麻戴孝地站在禦座下面,左右站著同樣身著孝衣的盧多遜、呂馀慶和薛居正三位宰相,默默地看著文武百官魚貫而入。

“各位大人,昨夜……陛下暴病身故,已然殯天了。”趙光義沉聲說罷,兩行熱淚已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文武百官齊齊仆倒在地,放聲大哭,一時金殿上號啕震天,粗的細的高的低的種種哭聲匯聚成一種怪異的聲浪。

趙光義和三位宰相不敢在正面承受百官之拜,亦退至一側與他們一同向禦階上空置的龍椅膜拜號淘,半晌,呂馀慶和薛居正方擦擦眼淚,上前一步攙起泣不成聲的趙光義,盧多遜上前一步,大聲說道:“百官止哀,起立。”

待百官一一立起,盧多遜方道:“先帝兢兢業業,勵精圖治,終龍體抱恙,暴病殯天。國不可一日無主,驚聞陛下駕崩,盧多遜驚恐悲痛,卻不敢忘卻宰相責任,急於呂相、薛相參議,晉王趙光義聰穎謙恭,人品貴重、德行高尚,可為人主。臣等擁戴,奏請皇後娘娘允準,決議:扶晉王升位,為我宋國之主!晉王,請升座,百官參拜新君。”

趙光義哭泣不止,連連擺手拒絕,抽噎得話都說不出來,被呂馀慶、薛居正強行扶上龍椅,就在他面前按著他的雙手跪了下去,階下百官一見,如鐮刀一劃之下的麥子,齊刷刷地倒了下去,齊聲說道:“臣等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家……平身。”

趙光義哽咽的聲音在金殿上回蕩:“先帝駕崩,天摧地裂,朕……悲痛不能自已。今皇儀殿中,已為先帝設靈堂,朕率百官,祭拜先帝、哭靈守靈,並議先帝廟號。國事一日不可荒廢,然先帝乃朕手足,先帝殯天,朕悲痛欲絕,實難料理國事,故停朝三天,三日之後,再臨朝聽政。望眾卿盡心輔佐,綿延國祚,興我大宋。”

他站起身來,泣聲又道:“先帝大行,應予國喪。盧相,此事該由誰人負責?”

盧多遜畢恭畢敬地道:“凡朝會、賓客、吉兇儀禮之事。凡國家大典禮、郊廟、祭祀、朝會、宴饗、經筵、冊封、進歷、進春、傳制、奏捷事。凡外吏朝覲,諸蕃入貢,與夫百官使臣之復命、謝思,應由……鴻臚寺主持。”

那時的禮部,主要負責科舉考試,一應朝廷大禮,都是由鴻臚寺主持的,趙光義只道楊浩已然逃之夭夭,卻仍故作不知,便含淚道:“如此,鴻臚寺卿何在?”

他淚眼看向群臣,就聽下站臣僚之中一聲高喝:“臣在!”

一個身著孝衣的官兒便一瘸一拐地從文官隊列中走了出來,向他遙遙一揖道:“臣,聽旨!”

“啊!”

趙光義大驚,像見了鬼似的,直勾勾地看向楊浩。

楊浩渾若未覺,又是一揖,朗聲道:“請陛下吩咐。”

“啊!”趙光義眼中閃過刹那的驚慌,隨即道:“鴻臚寺當負責國喪禮儀,楊卿身為鴻臚寺卿,當須負起責任,主持料理先帝後事。”

“臣……遵旨……”

楊浩高聲領旨,擡起頭來,兩人眼神一碰,趙光義眼中一簇火苗突地一閃,楊浩卻是目光澄澈,神情自然,毫無半點異樣,趙光義見了不禁一陣猶疑。

……

垂拱殿上,楊浩與三位宰相議論了一番大喪禮儀,並征得趙光義同意,三位宰相便告辭出去,導引百官祭拜先帝靈位去了。

趙光義坐在禦書案後,看著站在眼前的楊浩,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楊浩也站在那兒,平靜地看著趙光義,兩個人對視良久,趙光義忽然道:“朕……聽說昨晚楊卿去過南衙?”

“是,臣去過。官家當時正忙於河道疏浚事,至晚不歸,故臣辭去。”

“哦……”

趙光義拿起面前一杯茶,輕輕啜了一口,臉上露出一絲令人心悸的笑容:“朕還以為楊卿有什麽大事,回去後便讓禹錫去尋你,誰知禹錫到了府上,卻見空空如也,朕著實奇怪,因城中有兩處走水,忙於調度,後又聽聞先帝駕崩,方寸大亂,一時顧及不得楊卿,楊卿府上……沒什麽事吧?”

“沒有啊!”

楊浩的笑容也透著十分的古怪:“臣如此年輕,便已官居大鴻臚,位列九卿,位極人臣。常自感念慈母教養之恩。惜慈母早喪,不能奉養盡孝,這是臣最大的遺憾。故此……昨日臣讓家眷代臣前往北地霸州祭掃家母墳塋去了,因送家眷出城,戌時一刻才回來,想必沒有和程大人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