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換日

楊浩自忖為盧多遜考慮的十分周全了,讓他“被迫”入宮示警,無論成與不成,有自己這個“刺客”擔著,他都沒有什麽罪過。他盧多遜是博學大儒,又素受官家倚重,值此國家安危之際,沒有理由不肯應承。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盧多遜居然當眾喝破他的行藏,驚怒之下,楊浩破轎而出,使一口劍殺出重圍,便向街巷中遁去。待他尋回盧多遜府邸附近,找到自己系在路邊的馬匹,跳上健馬驅策西向時,忽見城中兩處火起,在夜色中顯得份外分明。

隨即,不知從哪兒突然冒出了無數的巡檢、差役、左右軍巡院的人也是滿街遊走,那應急速度較之他做火情院長時足足快了十倍。按照他當時制定的火險規定,一俟火起,立即取消夜市,閑雜人等馬上回家,九城戒備,只許火情鋪、救火官兵、維持治安的衙役公差、以及救助傷者的車輛出入,這一來楊浩深更半夜,單騎獨馬便立即凸顯出來。

楊浩單騎獨馬目標過於明顯,迫於無奈,只得棄了馬匹,循小徑而走,此時他才發現,開封府衙差、地保、巡戈壯丁正向所有街巷滲透,楊浩穿過一條小巷,前方街上已滿是巡檢,楊浩只得潛身在街巷邊伺機而動。

過了片刻,就見前方一輛車子輕馳而來,也是向西而行,行至前方時被幾名巡檢攔住,車中人也不知拿出了什麽信物,那幾名巡檢舉起火把驗罷,頓現恭敬之色,忙閃開道路讓行。

楊浩見了心中不由一動,待那車子駛到巷口時,他讓過前方馬匹和車夫,輕如靈猿,倏然自高大的車輪後面閃了進去,雙臂一攀車底,身子便掛了上去。

車輪轆轆,楊浩貼在車底,緊張地掃視著四周,只見路上行人漸稀,車子時時受阻,不過驗過信物之後,這輛車子總是能夠暢無阻,方向也是一直向西而行,這才漸漸心安。

此刻,他已料定趙匡胤必已被害,趙光義如願以償,還是坐上了皇帝的寶座。可是他此刻沒有一絲被挫敗的頹喪,胸中反激起一股奔湧的血氣:“歷史仍在按它本來的路走下去?不!絕對不會!該變的,已經變了,沒有變的,我來改變。趙光義,他不配!我一定要把這個人渣從本不屬於他的寶座上踢下來!一定!”

……

萬歲殿,宋皇後伏拜榻前,大哭不已。她今年剛剛二十四歲,年紀輕輕,就做了未亡人,疼她愛她的夫君已然故去,自己又不曾生下一兒半女,今後漫長歲月,深宮寂寂,可如何度過?

正哭得傷心,殿外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宋皇後立即擦擦眼淚站起身來。她雖是一介女流,可是畢竟已經入主中宮幾年,在皇宮中幾經錘煉,已非尋常婦人可比,她深知此刻不是大慟悲哭的時候,皇帝家事就是國事,如今皇長子領兵在外,她若六神無主,一籌莫展,這江山都要生變。

“娘娘。”

王繼恩閃身進來,躬身施禮。

宋皇後急急上前問道:“盧相、呂相、薛相可已來了?”

王繼恩退後一步,緩緩避向旁邊,慢慢說道:“娘娘,三位相爺沒有來,不過……晉王千歲到了。”

宋皇後一聽,面色頓時慘白如紙,就見趙光義快步走入,含淚說道:“嫂嫂,臣弟驚聞……皇兄……殯天了?”

宋皇後驚退三步,目光向王繼恩急急一閃,王繼恩垂首躬身,嘴角微微勾起,昏暗的燈光下透出一股陰惻惻的味道。

宋皇後機靈靈打了個冷戰,心知大勢已去,當機立斷,便向趙光義福禮低身,泣聲說道:“陛下……已然殯天了,我母子性命,今後均要托付官家了。”

趙光義見她如此識趣,心中暗喜,忙側身避禮,長揖說道:“我們是一家人,自當共保富貴,娘娘幸毋過慮!”

宋皇後慘然一笑,返身奔到趙匡胤榻前,悲鳴一聲:“陛下……”,便即哭倒在地。

趙光義默默走到榻邊,跪下,並不敢向榻上望一眼,只是掩面大哭。

王繼恩躡手躡腳走到他身邊,細聲細氣兒地道:“千歲,皇上已然殯天。國不可一日無主,如今朝廷,唯有千歲威望隆重,得百官萬民擁戴,可承大寶。還望千歲節哀順變,早登皇位,以安天下,萬勿傷心過度,傷了龍體。”

宋皇後聽了更是哭得淒慘無比,趙光義擦擦眼淚,由王繼恩扶著站起來,哽咽道:“社稷江山,何等沉重,皇兄摞下如此重擔,光義怎麽承擔得起呀。可是光義若不擔此重擔,皇兄一生心血,可該如何是好?王都知,請著令六宮,去吉服,為先皇服喪。請盧多遜、呂馀慶、薛居正,三相入宮,與本王一起,為先皇料理後事。”

王繼恩恭聲道:“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