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舵把子的家事

楊浩問罷,旁邊還未有人回答,就聽院中傳出一聲喝罵:“你這個老不死的,都花花到東瀛去了,咱們家容不下這鬼女人,不把她趕走,這個家再休想有一個安寧之日。”

隨即就聽臊豬兒的聲音道:“哎喲,師娘,你別打了,你消消氣兒。”

楊浩不知就裏,心中不覺一緊,趕緊分開人群闖了進去,到了院中一看,只見一個女子跪伏於地,額頭緊貼掌心,纖腰欲折,豐滿的臀部高高翹起,做頂禮膜拜狀,那身白色綴粉色櫻花的太服將她玲瓏的身軀襯得凹凸有致,只是屁股處好大一個腳印,清晰可辨,想是剛剛挨了那個大罵的女人一腳。

那時的和服與現代和服還有所區別,而且區分為兩種,以絲綢錦緞為面料的稱為和服,用布料做的稱為太服,和服款式源自唐朝,是日本貴族穿著的,而太服源自三國時的東吳,現在多是普通百姓穿著的。那女子一身太服雖然剪裁得體,不過非常破舊,白色的底料已經洗得有些發黃,衣擺處已經磨損的脫了線。

楊浩再往旁邊一看,只見一個三十多歲,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杏眼圓睜,臉色緋紅,正自喝罵不止,臊豬兒正滿頭大汗地阻攔她沖到那跪在地上的女子面前。一旁站著汴河幫總舵把子張興龍,撅著一部大胡子,滿臉的尷尬。在他旁邊,還有一個四旬上下的文士,一臉的苦笑,再往後,屋檐下站著小袖姑娘和張興龍的三房妾室,俱是一副袖手旁觀的模樣。

“這是怎麽回事?”楊浩閃身出來,詫異地問道。

楊浩是南衙院使,在汴梁城可是極有權勢的官兒,既是“縣官”又是現官,張興龍對他一向很是禮敬,他雖是江湖大豪出身,做了這麽多年的跑船生意,也是知道“民不與官鬥”的道理的,再加上楊浩是臊豬兒的兄弟,所以張興龍與他相處的頗為熟稔,一見他到了,登時如見救星,連忙道:“楊大人,你來得正好,你來評評這個理兒,我這婆娘,也太兇悍了。”

楊浩見院門口圍了許多掩口而笑的汴河幫的管事、夥頭兒,便道:“大當家的是汴河上的英雄人物,在院子裏這般吵鬧,沒得叫人笑話,一家人有什麽事好商量嘛,咱們到房裏坐下慢慢說吧。張大娘,你也消消氣兒,來來來,大家進客廳去。”

楊浩連拉帶勸,把余怒未息的張大娘和張興龍等人勸往廳中,一回頭見那太服女子還跪在地上,忙上前好言勸道:“姑娘,你也起來吧。”

剛剛走到屋檐下的張大娘登時回頭,作獅子吼道:“讓那鬼女人跪著!”

那女子擡起頭上,看年紀才十八九歲,一張溫馴柔美的面孔,淚盈於睫,楚楚可憐,她擡起頭來,向楊浩投以感激的一瞥,微微頓首示意,然後再度跪了下去。楊浩搖搖頭,只得轉身進了客廳。

“大當家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

眾人落座,楊浩剛剛問起,張大娘怒道:“楊大人還用問麽,你也看到了,他出去跑跑船兒,到處風流,竟在東瀛還娶了小老婆,只把老娘蒙在鼓裏,今天東瀛的小老婆找上門來,明天呂宋、高麗、爪哇的小老婆也要找上門來,哎呀哎呀,咱們張家可以開個萬國堂了。”

老婆一詞,當時已在民間開始流行了,幾十年後有位大宋駙馬王晉卿還把老婆一詞寫入了詩句,楊浩自然更明白老婆是什麽意思,登時明白過來:敢情大當家的利用跑船之機,在國外納了外室,現在二奶找上門來了。

楊浩又好氣又好笑,張興龍臉紅脖子粗地跳了起來,叫嚷道:“我都說了,只有這一個,哪有那許多女人?”

張大娘跳將起來,大怒道:“你這夯貨還要騙我?”

“你這潑貨,我幾時騙過你來?”

“你不騙我,那個東瀛鬼女人從何而來?”

“我……”

莫看張興龍是一方大豪,在老婆面前卻沒有什麽威嚴的。理學是南宋末年才提倡,至明清才發揚光大的,那時“男尊女卑”、“三從四德”,“男女授受不親、笑不漏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個個裹小腳”一類的事還沒有大行其道,沒有多少市場,婦人的個性是很張揚的。張大娘與張興龍又是患難夫妻,素來受他尊敬,張興龍氣的吹胡子瞪眼,也不敢把她怎麽樣。

楊浩和臊豬兒又是好一通解勸,因為楊浩看出小袖姑娘喜歡豬兒,他也很喜歡這個俊俏爽朗的姑娘,希望豬兒能打開心結,與她結成良緣,所以經常幫她促成機會,雙方雖未明說,卻是心領神會,小袖對楊浩很是感激,一見他來說和,終於也站出來勸說母親,把她拉到了內室裏去,楊浩這才聽張興龍說明了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