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另籌謀

李家香鋪,仍然彌漫著一股濃郁的香氣。

折子渝沐浴之後,只著一件寬松柔軟的白袍,猶如一朵冉冉出水的白蓮,自屏風後面緩步走了出來,她走到臨窗的席上翩然坐下,皓腕輕擡,在橫置的古箏上輕輕一拂,傳出“叮咚”如水的一串錚音,她的黛眉微微地蹙了起來。

側首沉思半晌,她才輕輕地籲了口氣,振腕一抖大袖,纖纖十指撫上了錚弦,幽幽雅雅的錚音在這鬧市喧嘩之中響了起來。樓外人來人往,行色匆匆,誰又知這樓閣之上撫錚人別有懷抱?

折子渝奏的是“清心普善咒”,也就是南北朝時普庵禪師所作的“普庵咒”,《普庵咒》是由許多單音參差組合而成,自然的旋律,時而如清泉瀉地,時而如白雲在天,瞑目靜聽,就會天人交融,進入清凈空靈的境界。

一個衣著普通的幫閑漢子閃進了香鋪,輕快地自房側狹窄的樓梯拾階而上,直趨折子渝的房間,閃進房門,錚錚聲韻似落花流水,那幫閑漢子肅容而立,拱手如儀,屏息不敢作聲。

折子渝雙手曼妙輕揚,在錚上一按,裊裊弦音頓時戛然而止,折子渝一展衣袖,便盈盈站了起來,一轉身,一雙秋水似的明眸便投注在那個幫閑漢子身上。

那漢子又躬了躬身,低聲說道:“小姐回來了,大事可成?”

折子渝不置可否,緩緩走到案幾前盤膝而坐,一襲白衣,五官明媚,宛如出水的幽蓮,她瞟了那漢子一眼,拾起一盞茶水,輕輕抿了一口,又彎又翹的濃睫垂下去,淡淡問道:“這些時日,汴梁有甚麽大事發生?”

那幫閑漢子拱手道:“回小姐,並不曾發生什麽大事,朝廷發兵伐漢,為求安定,近來一切事宜均圍繞此事進行,並無其他殊異的舉動。哦,對了,倒是南衙火情院楊浩院長獨立特行,到處巡察酒肆茶樓、住宅民居,對不合規矩的火灶勒令限期整改,火情功曹程德玄不管不顧,在汴梁城大肆拆除違建棚舍,清理巷弄,疏通道路,惹得民怨沸騰,罵聲一片。”

“楊浩……,他到了哪裏,不是弄得雞飛狗跳?”折子渝想著,唇角不禁浮現出一絲笑意,隨即卻被一抹幽怨和落寞而取代,她輕輕嘆息一聲,問道:“旁的沒甚麽事了?”

“還有……”那幫閑漢子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剛剛沐浴之後的折子渝一襲素凈白袍,衣衫輕軟,胸前衣袍褶皺中隱隱現出胸前嬌美的峰壑,秀發收成一束,柔媚之中,貴氣逼人。那幫閑漢子不敢多看,忙垂下頭去,稟道:“娃兒姑娘與‘如雪坊’爭風失利,如今‘如雪坊’一枝獨秀,已穩居娃兒姑娘之上了。”

“怎會如此?”折子渝淡淡蛾眉一挑,詫異地道:“那柳朵兒有何本事,力壓汴梁三大行首?”

幫閑漢子苦笑道:“只憑一詩、一歌、一舞,那柳朵兒便名熾東京,力降三大行首,穩居不敗之地了。”

“一詩一歌一舞?”折子渝唇角露出不屑的笑意,問道:“有何高明之處麽?”

那幫閑漢子也不禁露出向往神色,贊道:“那一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端地是絕妙好詞。至於那支聞所未聞的艷舞,還有那首聖潔空靈的《我問佛》,也令汴梁士子為之傾倒,當日柳朵兒踏青野遊歸來,以燈火通明的畫舫行於汴河之上,兩岸數千舉子提燈如天上繁星,高歌應和,如此盛況,前所未有……”

他說到這兒意猶未盡,又道:“據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犧牲色相,誘引了南衙火情院長楊浩為她出謀劃策、暗中撐腰。古吹台上,楊浩還與柳朵兒雙雙舞劍,如同月下仙子。許多商家繪了他們對舞的畫像出售,那首《我問佛》,現在就連市井童子都在傳唱呢,小姐可要聽個仔細?”

“又是楊浩?”折子渝一呆,聽他說什麽“犧牲色相,誘引楊浩”,心中妒火頓生,雙眉剛剛挑起,又想:“我現在與他還有甚麽幹系?”不覺又是一陣氣苦,當下按捺住對那歌舞妙詞的好奇心,冷下臉來道:“知道了,這種撚酸吃醋的風流場中事,有什麽好聒噪的。”

那幫閑漢子唯唯稱是,訕訕說道:“娃兒姑娘坐鎮京師,交結朝廷大臣,可以為小姐及時打探到許多重要的消息,一旦被柳朵兒占了行首,咱們的許多消息渠道就要斷絕,屬下是為此事擔心,所以才多嘴了幾句。”

折子渝蹙眉嗔道:“知道了,這件事容後再議。如今我只問你,汴梁儲糧之地共有幾處,防範如何?”

那幫閑漢子一呆,小心答道:“小姐,據屬下所知各地運往汴梁的糧食,除銷賣於城中糧米店鋪之外,儲糧之所共有八處,俱都分置於汴京各處禁軍營中,防守戒備十分嚴密,小姐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