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各西東(第2/7頁)

丁承宗苦澀地一笑,黯然道:“不,你不知道,當初……廣原防禦使程大人傳書邀你赴廣原,而我為了留住你,卻將書信燒掉了。”

楊浩登時怔住,這樁公案終於真相大白了,他原還以為葉家車行失落了這封書信,沒想到卻是落在丁承宗手上。丁承宗將那日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黯然說道:“你若當日便走了,想來以後也不會遭遇了那些事情,說起來,罪魁禍首是我才對。”

楊浩木然半晌,往事一一湧上心頭,一時也是百感交集。心中些許怨氣他也是有的,可是叫他遷恨丁承宗,以他的理智又實在做不出來。不錯,那封信是被丁承宗燒了,可是丁承宗當日若不在那裏,這封信就會落在他的手中麽?

丁承宗燒掉那封信,不是想要害他,而是看出二弟朽木難雕,費盡心思想要把他留下,說服父親讓他認祖歸宗,讓他成為丁家的掌門人,這算是想要害他麽?至於其後造化弄人,就連丁承宗也是始料不及了。如果循本溯源,這仇都能追索算到丁承宗的頭上,那自己穿越時空,改變了傻子丁浩的命運,算不算是害死了楊氏和羅冬兒的元兇呢?

丁承宗見他黯然出神,低聲說道:“我被人下毒害得生不如死,最後又是你救我醒來,我欠你的,真是太多太多了。丁承宗如今已是一個廢人,再無報答補償你的一天,只有就此了結了自己性命……”

他擡起頭來,注視著楊浩,沉聲說道:“雁九所說的那番話,你也聽到了,這個疑問,我已猜到了幾分,可是總要從他口中逼出詳情,才能真相大白,所以現在我還不能死,我要回去查明此事。待懲治了他們,我自會把性命交給你。只是……,不管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你的身上,終究是流著丁姓人的血,到那時候,你已是我丁氏血脈唯一的男人,我想求你,闔府上下,這些老弱婦孺,拜托你妥為照顧。”

丁承宗這番話就是把丁家的婦孺要托付於楊浩了,自然,丁家的財產便也盡數交托了給他,可是丁承宗雖聽他說恩怨分明,只找丁承業算賬,不會遷怒丁氏族人,卻知他對丁家實是深惡痛絕,雖說現在那個戒律森嚴、家規腐朽的丁家早被丁承業打得破破爛爛面目全非,如今只化作了一筆浮財,早已不復當初的模樣,但是楊浩骨子裏對丁家的那種厭惡感是不會消除的。

或許換一個人,反正往事已矣,死都也難復生,巴不得順水推舟,接掌丁家這龐大的財產,不過是替他照顧三位夫人、兩位小姐,幾個婦孺而已,這樣的好事哪裏去找?可他卻知道,這財產再龐大十倍,也未必打動得了楊浩的心。否則他當初寧可搬進城去寓居,將丁家拱手相讓時,楊浩也不會仍然一意求去了。

是以這話說罷,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楊浩,只盼他意志哪怕稍有松動,可是仔細看了半晌,他還是失望了,楊浩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他默然良久,才俯下身去,雙手攙住自己的臂膀,低聲說道:“你且起來。”

看到楊浩堅決的神色,丁承宗沒有再拒絕,順勢被擡了起來,兩旁立即有人推過藤椅讓他坐下。

“我這次奉旨回京,繞道霸州,為的就是報仇雪恨。”

楊浩望著丁承宗,直言不諱地道:“我也不瞞你,我知道,不管丁承業做了多少錯事,他畢竟和你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除非他犯了對丁家十惡不赦的大罪,只要能維護他,你們還是要維護他的。”

丁承宗的兩頰微微抽搐了一下:“現在……卻未必了。承業是被雁九帶回來的,現在想來,他很可能李代桃僵,用自己的骨肉換掉了我真正的二弟,這些,我已經想到了,現在差的只是一個口供罷了。”

楊浩說道:“但是在此之前,你並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此來霸州,我本打算暗中下手,殺掉丁承業和雁九。可是,當我義父拿出他從草原巫師那裏得到的毒藥時,我對你的中風昏迷產生了懷疑,所以才改弦易轍,想看看能否用這解藥救醒你,如果這藥真的奏效,那你被人下毒便確定無疑了,相信那時你也會與我一同找出真兇。”

丁承宗愧然道:“丁家對不起你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你卻一直以德報怨,聽你一說,我更是無地自容。”

楊浩輕輕搖頭,說道:“如今,我們想要的確鑿口供雖還沒有到手,可這謎團已是昭然若揭了,不管我們能不能從雁九、丁承業口中能否拿到確鑿的證據,我希望,最後你能把雁九和丁承業交給我。”

“雁九、丁承業……”丁承宗喃喃地重復了一句,眸中露出悲憤的目光,他重重地點了點頭,他知道楊浩索要這兩個人意味著什麽,他更知道楊浩完全可以不必征得他的同意而強行取了這兩人的性命。楊浩肯問他,肯先將這兩人交予他,只因心中對他還有一份情誼,這情是友情還是親情,現在他還無法分辨,可是至少讓他孤寂絕望的心中產生了安慰、萌生了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