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逆天倫

一處放置雜物的廂房,雁九氣息奄奄,心中悔恨萬分。

方才得意忘形之下,忍不住想要賣弄一番的心思,對丁承宗稍稍露了一些口風。丁承宗心思縝密,以他的機警,心中此時縱然沒有十分把握,必然也已料到幾分,難道自己處心積慮,算計一生,如今竟是竹籃打水,一場夢幻?

正急急轉著念頭,丁承業也被丟了進來。一見兒子神色委頓,雁九立即強撐著坐起,關切地問道:“二少爺,你……怎麽也被抓來了,可曾吃了什麽苦頭?”

丁承業本來以為自己弑父害兄的罪行被揭發,官府前來拿他,唬得他心膽欲裂,可是那公人不往府衙裏去,卻帶著他出了城,他又以為是歹人冒充公人綁票勒索,及至被帶到王下莊丁家別院,他的心中不禁奇怪起來,這時反倒拿不準這幾個大漢的來路了。

正一頭霧水的當口,他便被帶進了這處房子,被推進房去,見雁九嘴角凝血,有氣無力地坐在地上,丁承業不禁大驚失色:“九兒,你也被抓來了,到底是誰在對付我們?怎麽……怎麽這裏竟是王下莊咱們家裏的別院?”

雁九慘然一笑:“二少爺,你還不明白麽?我們會被抓到這裏,那下手抓我們的,還能有誰?”

丁承業又驚又怒,憤然道:“是姐姐使人抓我?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她不但抓了我來,那些人對我還好不客氣,姐姐這是瘋了麽?”

雁九輕輕搖頭,低聲道:“不是大小姐,而是……大少爺。”

丁承業一呆,奇道:“你說是誰?”

“大少爺……”

丁承業一聽如五雷轟頂,整個身子都站不住了,顫聲說道:“你……你你……你說甚麽?大……大哥……怎麽……怎麽可能……”

“他已醒了……”

丁承業登時一屁股坐到地上,失魂落魄地道:“他醒了,他醒了……”

有雁九慫恿,再加上對父親和大哥的嫉恨,他可以默認雁九對父親下毒,可以脅迫陸湘舞對大哥下毒,可是只有躲在陰暗處時他才有這份勇氣和膽量,一旦站在明處,他就像一粒軟殼蛋,完全喪失了勇氣。哪怕大哥雙腿俱廢,在丁承宗面前,丁承業也沒有那個膽量,心中有愧的情形下更加膽怯。

一見兒子心驚膽戰的模樣,雁九不禁暗自慶幸還沒有把自己的身份和整個計劃透露給丁承宗知道,既無人證、又無物證的情形下,就算那句含糊其辭的話引起了丁承宗的警覺,他也不敢傷害自己兒子的性命。不然,縱使他將全部理由公開出去,天下人又有幾個信他?只會認為他是挾怨報復,捏造理由陷害自己的兄弟。

至於不經官府而動用私刑,雁九並不十分擔心,丁家是霸州的士紳名流,丁承業在霸州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他雖是一介家奴,在霸州府志裏也是有名有號的義士忠仆。這樣兩個人物,丁承宗人一醒,便突然間一起銷聲匿跡,官府豈能不起疑心?丁承宗對祖宗基業的重視,遠遠超過他的個人恩仇,他絕不會不計利害,孤注一擲。

只是,丁家重新回到丁承宗的掌握之中,自己策劃半生的大計毀於一旦已是不可避免的事,自己已說出對丁庭訓和丁承宗下毒的事,也是萬難幸免的了,如今只能將罪責全都扛下來,無論如何保全兒子的一條性命。

萬幸自己未雨綢繆,吩咐二弟盧一生另辟蹊徑,如今他在北國位居將軍,兒子和二弟若是匯合一起,未必不能東山再起。就算兒子不爭氣吧,只要盧家香火得以延續,復起的機會也還是有的。

正思索著,丁承業突然回過神來,他絕望地嚎叫一聲,猛地撲到了雁九身上,揪住他的衣領,氣急敗壞地叫道:“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麽會有今天,你這個賤奴,你說、你說……”

雁九肋骨已被楊浩打斷,再被丁承業這樣一壓,頓時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他剛想張嘴說話,就聽外面有人叫道:“丁姑娘。”雁九心中一凜,登時咽回了話去。

側耳聽聽,外邊傳出一陣私語聲,雁九趁機小聲對丁承業道:“我方才……說漏了嘴,已告訴大少爺和老爺被下毒的事,不過……不過你不要擔心,我沒有說出你來,你要不動聲色,尋個機會逃出去。”

丁承業紅著眼睛,恨極說道:“我本是錦衣玉食、體體面面的丁家二少爺,你讓我逃到哪去?就算大哥他……他不知道我做的那些惡事,卻也知道我與嫂嫂通奸的醜行,他……他豈會放過了我?你這老殺才……”

雁九突然奮力一掙,揚起手來“啪”地一記耳光,丁承業從不曾被他打過,這一下竟然呆住了,雁九喘息了幾下,凜然喝道:“從今往後,你再不得對我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