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風流老鬼(第5/6頁)

楊浩忽地想起一件事來,他敲敲腦袋,思索道:“四位老丈都是讀書人出身,我這裏有一首詩,叫什麽來著,唔……對了,說的是什麽……即見君子,不我遐棄。魴魚赪尾,王室如爔……幾位老丈可曾聽過?”

一聽知府大人要跟他們舞文弄墨,四個老者都來了精神。說起來,在選拔鄉官裏正這些基層小吏時,程德玄還真沒搞鬼,選出來的不是有威望的大戶人家,就是飽讀詩書的宿儒,這四個老者正是北漢國裏小有名氣的讀書人,平素常以風流名士自詡,真才實學也確是有的。

初見楊浩時,人家是官,幾個老家夥不免也要裝裝樣子,如今一見楊知府拿出這麽一首風流情詩出來考校他們,便知碰上了同道中人,四老者不禁坐直了身子,把衣擺一甩,齊刷刷把右腿往左腿上一架,撚須微笑起來。

楊浩一看,心中納罕:“什麽情況?我這一問,四個老家夥頭搖尾巴晃的這是幹嘛呢?”

就見林朋羽撚須微笑道:“府台大人所吟,可是……‘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如調饑。遵彼汝墳,伐其條肄。即見君子,不我遐棄。魴魚赪尾,王室如爔。雖則如爔,父母孔邇……’”

楊浩眼睛一亮,擊掌道:“不錯不錯,正是這首詩,老丈何以教我?”

林朋羽呵呵笑道:“想不到知府大人也是我道中人,啊……本來就是麽,知府大人年輕有為,滿腹學識,自是風流中人。可惜此處沒有酒肆茶樓,歌舞助興,不然……我等老朽,與大人把酒言歡,品詩吟句,何其快哉?”

楊浩見他說了半天,還是沒解說那詞意思,不禁微蹙眉頭,另一老者席初雲見狀忙解說道:“府台大人,這首雅詞,錄自《詩經》,是講述少男少女野合偷歡之妙境,意思是說,奴家在河堤上一邊走一邊折著樹枝,可你還是不來,奴家真是如饑似渴阿;奴家在河堤上一邊走一邊折嫩條,看到你來了,真想馬上和你如膠似漆啊……”

楊浩聽他從頭到尾解說了一遍,不由為之一窒,眼見席初雲說得眉飛色舞,心中暗道:“這個老不正經的……”

他卻不知唐宋五代名士,與後世程朱理學盛行之後的名士不同,這時節的才子向來以風流為文雅之事。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樹梨花壓海棠,那才叫雅致,這些事有什麽不好說的?如今的讀書人活泛的很,可不比後世的白胡子學者,多少總要在人前裝裝正經樣子。在他們看來,男人麽,談論女人、談論風流,那是再正經不過的事了。

林朋羽被老友搶了先,只好進一步賣弄,搖頭擺尾道:“呵呵,此詩大雅,含蓄,含蓄得緊呐。大人你想,那情郎未來時,小娘子急不可耐,‘伐其條枚’,急的直折樹枝,可是情郎來了之後,為何要‘伐其條肄’,折起嫩柳枝來了呢?這個麽……應該是可以鋪在地上的,哈哈哈……”

盧雨軒緊接著道:“精彩之處還在後面,那‘赪’指的是紅色,那‘爔’指的是火焰,嘖嘖嘖……,魴魚赪尾,王室如爔。魴魚嫩紅如魚尾,王室熾熱如火爐,這魴魚和王室是暗喻,指的是什麽呢,很形象哇,哈哈,不言而喻、不言而喻啊……”

四個老者齊齊撫掌大笑:“妙不可言,妙不可言矣……”

楊浩無言地看著這四個眉飛色舞的老家夥:“真真的老不正經矣……”

眼見四人都快笑抽了,楊浩才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地道:“唔……,四位老丈真是……真是學識淵博,本府領教了,佩服、實在佩服啊。”

四老者齊齊拱手微笑:“豈敢豈敢,大人誇獎。”

楊浩拿這四個拿肉麻當有趣的白胡子老頭沒辦法,只好哭笑不得地道:“好了,本府已經知道了。這便叫人在已經開辟好的房舍中擇幾間大的,四位老丈可似舉薦一些賢人,以四位老丈學識,如果願意抽暇去教授學生,本府也十分歡迎。對了,有一個叫範思棋的舉人,可以請來擔任學院博士,勞煩幾位裏正回去找到他,告知一聲。”說著他想端茶送客,這才想起茶壺都打碎了。

四個老頭倒也識趣,一見他動作連忙答應下來,一邊恭維楊浩重文重學,一邊起身告辭。楊浩把四人送出門去,微笑道:“四位老丈,如今你們已是地方上的鄉官裏正。本府的署衙剛剛建立,正是用人之際,你們家中有什麽子侄,又或在鄉裏發現各方面的人才,都不妨及時來向本官薦舉,只要確有真才實學,本府不拘一格,盡皆錄用。記住了,是各方面的人才,不一定要拘泥於讀書一途。”

四個老者見府大人這般賞識,還允了他們自薦子侄,不禁喜出望外,連連拱揖道謝。待四個老者告辭下山去了,楊浩聳聳肩膀,學著他們的樣子轉過身去,搖頭擺尾地吟道:“此詩大雅,含蓄,含蓄得緊呐。精彩之處還在後面,嘖嘖嘖……,魴魚赪尾,王室如爔。妙不可言,妙不可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