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奪節(第4/5頁)

還是有一個人的,這個人就是他的四叔綏州刺史李彝敏,李彝敏聽說三哥奪了侄兒的權位,遙指夏州大罵不止。他立即扯旗造反,聲討不仁不義的三哥,同時派人去接侄兒到自己的地盤。

結果在吐蕃潘斯羅部的他隨著四叔的信使馳騁千裏,日夜兼程趕往綏州的時候,他的四叔就已兵敗被擒,被他的兄長手刃授首,李光岑離開了吐蕃,卻仍舊是一個孤兒,只不過這一遭除了當初受他父親所命一直追隨侍奉在他身邊的數十名武士之外,他又多了四叔派來的十多個死忠之士。

定難五州已經是三叔的地盤了,他一個毫無根基的小孩子,有什麽本事把本屬於自己的權力奪回來?他不但無力抗爭,還得不斷逃命,提防三叔派來追殺他的人。他把大唐所賜的李字去子留木,改了姓氏,在草原上流浪,從一個英氣勃發的少年,流浪成滿頭華發的老朽,那流浪的身影始終不曾安定下來。

三年前,那個三叔終於死了,三叔的兒子、他的堂弟李光睿成了新一任定難軍節度使。李光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波瀾不驚,這麽多年的坎坷流離,他幾乎已經忘了夏州如今是個什麽樣子了。

但是就在此時,黨項諸部扯旗造反了。諸部一向被拓跋部淩壓其上,壓迫的太狠了些,此時換了新主,諸部中有些桀驁不馴者便聯起手來挑戰這位新任定難軍節度使的無上權威。

李光岑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一個黨項人,忘記了夏州,但是黨項諸部沒有忘記他才應該是定難五州真正的主人,沒有忘記他還在草原上流浪,於是他們一面起兵,一面派人遠赴草原尋訪,想要打起他的旗號,號召更多的黨項人歸附。

李光岑不想來,他少年時的雄心早就死了,他如今只想帶著已發展為一個部落的部下們在草原上生活。可是,有些事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黨項諸部的使者誠辭懇切,他的部下們也不甘雌伏,李光岑只得率人趕回他已忘記了歸路的夏州。

可是,命運又和他開了一個大玩笑,就像他三十多年前千裏馳騁,日夜兼程趕往綏州時一樣,那些造反的黨項諸部勇士匆匆起兵沒有籌劃,以致糧餉不足,於是他們就去侵擾府州掠奪軍資。誰知道府州折家不知怎的突然改變了幾百年來的傳統戰法,竟將所有軍馬集中軍馬跟他們打了幾場漂亮的機動戰,這支扯旗造反的隊伍還沒有與夏州的李光睿正式交鋒,就被折家打得潰不成軍,造反失敗了。

剛剛趕到半路的李光岑此時再南下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他把隨他遠征的近千名勇士打發回草原保護部落,他則留在北漢境內,將一些本來攜作軍資的東西就地變賣出售,誰知道這時候北漢與大宋又打起仗來,他莫名其妙地便被擄回來,成了這支逃難大軍的一員。

想起這半生遭遇,李光岑自嘲地一笑:他這輩子注定了是個失敗者,是個被白石神拋棄的罪人,如今莫名其妙地流浪到了宋境,也好,天下雖大,始終沒有他的立足之處,就到宋國去做個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吧。在那裏,他不必再背負那麽重的責任、不必再背負那麽多人的期望,草原上的那個部落,失去了他這個一生都與失敗為友的首領,或許……也會過得更好一些……

李光岑正浮想聯翩,木恩打了水回來,單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他奉上,李光岑接過水袋,喝了一口,眉頭便是微微一皺,他嗜酒,身邊一直都帶著酒,可是這一路行來,酒早喝光了。

不遠處,正在三五成群的百姓間噓寒問暖的楊浩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便朝他走了過去。

“老丈,喝一口。”楊浩從後腰解下一個皮口袋,遞到李光岑手上,微笑著揚了揚下巴。

李光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拔下木塞,一股濃郁的酒香立時傳來,李光岑不由雙眼一亮,立即如獲至寶地抓緊了那個皮口袋。

楊浩呵呵地笑起來:“老丈喜歡,那就送給你了。不過這美酒楊某也只有一袋,喝光了可就再也沒有了,老丈還是省著點,想了就喝一口,解解饞就是。”

楊浩並不好酒,這酒是從浮雲谷口退下來時,順手從百姓們棄置的物品中撿的,楊浩本來是想要個水袋,以防奔逃當中口渴難耐,不想在林中徹底改變了行進路線,這一路並不缺水,這袋酒也始終沒有換掉。

李光岑點點頭,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他眯起雙眼,含著那口酒細細品味了半晌才徐徐咽下,褐紅色的臉龐上露出了滿足的笑意。

一個大漢走回來,提著三只野雞和一只兔子,李光岑將他喚到身邊,從他手中拿過一只兔子、一只野雞,放到楊浩身前,說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