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一意孤行(第2/3頁)

太平公主倏然變色,楊帆嘆了口氣,輕輕攬住她的身子,撫著她的秀發,柔聲道:“三軍主帥,豈能輕易涉險,沖鋒陷陣。這樣吧,你再等三天。如果三天內皇帝依舊沒有做出決斷,你便出面為魏相、高寺丞和張舍人求請。如果三天之內皇帝有所決斷而對魏相不利,我答應你,與你共謀二張。”

太平公主沉吟良久,輕輕點了點頭。

……

武則天在朝堂上大發雷霆,把幾個當面諍諫的官員轟出了大殿,可群臣並沒有就此罷休,她前腳返回後宮,朝臣的奏章便一份接一份地跟了過來,抨擊的言辭也一個比一個激烈,武則天罔視國法的行為,徹底激怒了這些官員。

許多太子派、相王派的官員本來與魏元忠和張說、高戩沒有私交,也沒有接到太子或相王的授意,所以一直置身事外,這時也憤然加入了諫諍的隊伍。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一直堅持的正義執念,還有一種兔死狐悲般的感愴。

年邁的武則天性情異常固執,面對群臣雪片般的上書武則天置若罔聞,只是下詔,令河內王武懿宗與眾宰相共審此案。武懿宗是繼周興、來俊臣、索元禮、丘神績之後有數的酷吏了,武則天希望他能取得突破,拿到有利於二張的證供。

可是,張昌宗上次一番讒言,害死了太子的一子一女,還害死了武承嗣的長子,更使得重病之中的武承嗣吐血而亡。這件事使武李兩家的其他人感同身受,對二張都起了同仇敵愾之心,武懿宗雖然明白姑母的心意所在,卻也不願助二張之虐。

主審官都打醬油,審理自然沒有任何結果,群臣的進諫在這種情況下也是愈加激烈,眼見局勢快要不可控制,武則天悍然繞過三法司,無視沒有人證物證等任何證據的事,直接下旨幹涉司法。

武則天以“出言無狀、欺君犯上”為罪名,貶魏元忠為高要尉(今廣東高要縣),至於高戩和張說,則作為魏元忠的從犯流放嶺南。

上官婉兒從十四歲便侍奉在武則天身邊,武則天一生中最輝煌的二十年,就是她作為太後的最後十年和作為皇帝的最初十年,這二十年裏,婉兒一直陪伴在她左右,對她的做派最為了解。

如今武則天竟下達了這樣一道旨意,就連深知她為人的上官婉兒都為之震驚。在窺個機會,把這道還未正式公布的旨意告知楊帆以後,婉兒輕輕嘆了口氣,對楊帆感慨地道:“陛下變了……”

楊帆望著她,婉兒幽幽地道:“以前,陛下不管要做什麽事,就算她明知是冤枉了你,甚至就是要冤枉你,在律法上她總會做得無懈可擊,可這一次,陛下做出了與法律完全相悖的決定。這是陛下一生中第一次……公開枉法!”

楊帆沉默了一會兒,喟然道:“一個人年紀太大時,不只他的身體會衰老、精力會不濟,就是他的智慧和思慮也會受到影響,更糟糕的是,很多老人還會性情大變,變得暴躁而固執,如果這個人只是一家之主,或者只是兒子多挨幾句責罵,如果這個人是一國之主……”

楊帆慢慢綻開一個笑臉,輕聲道:“可是這對我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一次,陛下無法通過三法司給魏元忠定罪,她只能繞過三法司,利用皇權強勢壓制,這說明……她對朝堂的掌控力,已經越來越小了。”

楊帆擡眼望向昏黃的天際,悠然道:“太陽升起,總有落下的時候。這輪太陽,快落山了……”

……

楊帆從玄武門裏剛一出來,任威就向他努了努嘴。

楊帆擡頭一看,就見一輛翠幄清油車正靜靜地停在寬闊的街道對面那道淡黃色的宮墻下,沐浴在夕陽裏。楊帆看見侍立於輕車左右的那四個膀大腰圓的女相撲手,便知道那是誰的車了,於是緩步走過去。

楊帆慢慢走到車前,車門無聲地打開了,楊帆很自然地舉步登車,車門在他身後關上,車子開始向外駛去。太平公主的侍衛人馬簇擁著車子,任威等楊府侍衛則遠遠綴在後面。太平公主望著楊帆,花容慘淡地道:“二郎,你說對了。”

楊帆無聲地一嘆,太平公主沉默了一會兒,慢慢擡起頭,用希冀的眼神看著他,低聲道:“你說過,你會幫我。”

楊帆點點頭,柔聲道:“我會幫你!”得到楊帆的承諾,太平眼中頓時溢起晶瑩的淚花,她忽然撲到楊帆懷中,緊緊地抱住了他。楊帆輕撫著她柔滑的頸背,太平公主靠著他寬厚結實的肩膀,感受著他的愛撫,淚水順著眼角輕輕滾落。

自從母親默許她涉足政壇後,她的權柄比以前重了,壓力自然也比以前重了。一方面,她不能搶了太子哥哥的風頭,一方面她又得努力承擔起本應由太子承擔起來的責任,當真是舉步維艱,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