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自掘墳墓(第2/3頁)

張易之微笑道:“是的,聖人。”

一陣風來,涼風襲體,讓人神清氣爽。軒廳四壁的門窗上,懸掛著來自天竺和波斯的名貴香料制作的香珠串,以及茉莉、素馨等香花穿成的長絡,這些香珠和香花串成的簾兒可以阻擋蚊蠅,隨風又能送來陣陣清香,置身其中,心曠神怡。

武則天擡了擡身子,張易之趕緊放下密奏,把一個竹制的靠枕移到武則天的身後,換下玉枕。武則天愜意地靠定,闔起雙眼,張易之的雙手便輕柔地按在她的肩上。

武則天微笑道:“婉兒前番來信,曾經提到過對孩子的安置……”

張易之一邊為她按摩,一邊道:“是!上官待制想請聖人開恩,以鄭氏老夫人為她選擇繼子為由,把這孩子交給她的母親撫養。”

武則天淡然道:“如今她生的是個女兒,一個丫頭有過繼的必要麽?上官家族能靠一個女孩子撐起門戶?”

張易之不明其意,試探地道:“聖人的意思是……”

武則天笑而不語,心中卻是輕輕一嘆,她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已經是對張易之很明顯的點撥了,可張易之的政治覺悟比起她想要看到的結果顯然還有不少的差距。

張易之沒有看到婉兒此舉背後的意義。雖說武則天重用上官婉兒,上官家族也以上官婉兒母親鄭氏夫人的名義重新崛起了,但是武則天一直沒有為上官氏公開平反,他們的罪名仍在。

上官儀父子是武則天殺掉的,她豈會輕易否定自己的決定。

“這個丫頭,很懂得利用機會呢,她想迂回地利用這件事為家族平反。只要朕答應讓鄭氏夫人為她擇立繼子,支撐上官氏門戶,不就變相地為上官儀父子正名了麽?呵呵,這丫頭真以為朕老糊塗了,連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都看不出來?”

武則天微笑著想,她雖重用婉兒,也信賴婉兒,但她一直沒有把加諸於上官家族的罪名削去,這個罪名還在,就是懸在上官家族頭上的一口利刃。只要她想,這口刀隨時可以落下,上官家族拿回的一切都會再度被剝奪。

其實,武則天對上官婉兒倒是一直信賴無疑的,這麽做也不是想挾制婉兒,這只是作為老謀深算的帝王所習慣采用的一種手段。然而如今經由婉兒意外懷孕一事,武則天對婉兒雖然依舊器重,信任卻不如從前了,這樣的手段她便覺得很有必要保留。

武則天沒有對張易之說出這番話,她已經點撥過了,張易之既然揣摩不透,那麽她即便說得更加明白,也無益於他的提高。

武則天淡淡一笑,隨口道:“沒什麽,朕只是好奇,婉兒一向心思縝密,如今怎會百密一疏,就沒想過若是生個女兒該當如何?”

其實武則天心知肚明,生女不涉及撐立門戶的問題,會更好解決,如果上官婉兒想過繼個兒子她都能允許,過繼一個女兒自然更加不在話下,婉兒當然不必在密奏中特意提出生男如何生女如何。

張易之笑起來,道:“想必,上官待制也是覺得如果生了兒子,才好煞費苦心地為他安排一番前程,若是生了女兒,怎麽不能把她養大?就沒必要太過操心了。女兒嘛,總比兒子少些麻煩。”

武則天笑了笑,突然問道:“此事,楊帆亦曾參與其中?”

張易之警惕地看了武則天一眼,武則天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她仰躺在榻上,神色安詳。陽光透過晶瑩的雨簾和香花絲絡透射進來,映在她滿是皺紋的蒼老臉龐上,本就皺紋濃密的老臉被那斑駁的光影一映,更是溝壑縱橫。

張易之突然轉過頭去,望著迷離的雨幕光影,深深地吸了口香花絲絡的淡淡幽香,這才壓下心頭直欲作嘔的感覺。但是他的聲音依舊柔和、恭敬、纏綿,仿佛是在他最愛的女人耳邊低訴情話。

“六郎對聖人交代的事情最是上心,可他年紀輕,不曾獨自擔當過這樣的大事,他清楚聖人對上官待制的器重,生怕事情出了什麽差池,自然要格外小心了。再者說,六郎想做這事,總要使人去辦。

六郎手下的人未必就如楊帆可靠。兩人在延州時一起做過事,有些交情,六郎這才想到請他幫忙。六郎得到消息時,上官待制已經到了長安,六郎是來不及請示聖人,這才擅作主張,聖人千萬莫要見責。”

武則天笑起來,她張開眼睛,嬌嗔地指了指張易之道:“你呀,朕何曾有片言責怪六郎,只是信口一問,你緊張什麽。”

張易之尷尬地笑笑,低聲道:“聖人寬宏,可也別把六郎寵壞了。”

武則天又合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既然如此,如何安置這個孩子,依舊交給楊帆去做,讓他想個萬全的理由,把這丫頭收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