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當街欲殺人

薛懷義唏噓道:“其實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麽玩意兒!為什麽……當年蘇良嗣把我打了,女皇卻不肯維護我?因為她知道,她得靠這班人來治理國家。為什麽……來俊臣胡作非為,我卻不敢真的鬧翻,因為……她要靠來俊臣這種人維護她的權威。我是什麽呢?”

薛懷義自嘲地一笑,道:“我不過是那老婦人床笫之間的一個玩物罷了!”

楊帆不安地道:“師父……”

薛懷義又一揚手,制止了他的話:“我知道天下人怎麽看我,我也知道你以前怎麽看我?可是不然又怎麽樣呢?你叫我丟下這權勢富貴,回到街頭去賣武藝賣假藥麽?我做不到了!我摻和這些事的確對我沒好處,可是我摻和了,才知道我有用啊!要不然我薛懷義這一輩子活的憋屈,現在……一群王侯都對我卑躬屈膝的,哈哈哈,快活啊!你說是不是?”

楊帆沉默不語,薛懷義狂放不羈地笑起來:“值啦!我薛懷義是什麽,不過就是街頭一潑皮,是個人就能踩我一腳,可我如今卻睡了天下人都要頂禮膜拜的那個女人,人人敬她畏她如同天神,可她在我胯下不過就是個醜態百出的老婦人!”

楊帆道:“師父,你喝多了,不要亂說話……”

薛懷義滿不在乎地道:“怕什麽!你們敬她如神,是因為你們看到的永遠都是她如神如聖的樣子,你知道她卸了妝是什麽樣麽?你知道她睡覺打鼾,有時還說夢話麽?你知道她起夜時顫顫巍巍地叫我扶著,顯得有多老麽?你知道她像條狗似的跪在我前面披頭散發胡言亂語……”

楊帆沉聲道:“師父!”

薛懷義籲了口氣道:“好!不說,不說了。十七啊,你跟我不同啊,你是個真有本事的,還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飯吧!我告訴你,皇家這些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碰不得,碰不得啊!”

楊帆聽得哭笑不得:“本來是我勸他的,怎麽變成他勸我了?”

……

“怎麽還不出來?”

武攸暨探頭向“金釵醉”門前看了看,焦灼地道。

武攸緒道:“不必著急,他還能在金釵醉待一輩子麽?”

武攸緒說完,招手喚過一個家將,囑咐道:“記著,人一出來,就跟上去。他今日來就是為了拜謝薛師和梁王,一定不會跟著薛師回白馬寺的。你們耐住性子,等到那位大和尚離開了再動手!”

那員家將穿一襲靛青色的襕衫,身材雄壯如山,濃眉豹眼,煞是威風,聞聲只恭謹地應了一聲。

武攸緒又道:“記住,下手絕不留情!要當場打殺了他,不可留他活口!”

大漢又稱諾一聲。

“金釵醉”裏,薛懷義難得地對人吐露了一番心聲,這番心裏話憋在他心裏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今天終於說出來,只覺暢快之極,又是一番豪飲之後,終於伏在桌上酣然大睡。

楊帆扶住他,喚道:“師父?師父!”

薛懷義擺了擺手,大著舌頭道:“你……你自去吧!灑家睡醒了,便回白馬寺去……”一言未了,呼嚕聲便山呼海嘯般響起。

楊帆苦笑不已,只得先下了樓,喚過候在那兒的兩個小和尚。這兩個小和尚倒是認得楊帆,一見他便畢恭畢敬地道:“十七師兄。”

楊帆道:“方丈醉了,你們上去照應一下,萬一方丈要喝水或者要方便,也好侍候著。這兒不便休息,候方丈酒醒一下,便回白馬寺吧。”

兩個小和尚滿口答應:“十七師兄放心,師父自有我們侍候著。”

楊帆點點頭,與他們告別往門外走,兩個小和尚噔噔噔地跑上樓去。

“來了來了!”

武攸緒一眼看見楊帆,立即振奮地道。

武攸暨的手猛地攥緊了,狠狠地盯著楊帆,咬牙切齒地道:“給我上!活活打殺了他,剜去他的雙目,割去他的口鼻,梟其首級,動靜搞得越大越好!”

武攸緒忙道:“慢著,等薛師離開再說。”

兩個人就在樓頭看著,只見楊帆出了“金釵醉”,解下自己的駿馬,翻身上馬,便往長街馳去,不禁有些意外。

武攸緒恍然道:“定是薛師大醉,真是天助我也!追上去!”

兩個人匆匆下樓,等他們到了樓下時,一幫家將已經追著楊帆去了,二人急忙翻身上馬,在幾名家將護持下,遙遙追去。

楊帆馬踏長街,碎步輕馳,輕輕拂來的風,微微帶來一絲涼爽之意。

今日與薛懷義痛飲,楊帆也醺醺然有了幾分酒意,他把衣衫扯了扯,讓風從領口灌進去,揚馬又是一鞭。

駿馬輕馳,拐過前方一道大道,便進了坊間一條長街,穿過這條長街,就能趕到南市了。楊帆從此出來,已經過了正午,想著小蠻已經去了南市,自己既然經過,不妨先去看看她,然後再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