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劉瑾伏誅(第3/8頁)

張永問道:“我問你,貪汙受賄,勒索錢財,可是有的?”

劉瑾低頭尋思片刻,方恨聲擡頭,答道:“有的!”

張永一指目瞪口呆的三法司,喝道:“記上,劉瑾承認貪汙!”

隨即又問:“你打擊陷害忠良,可是有的?”

劉瑾冷笑:“何謂忠良?”

張永一笑,說道:“那麽你打擊陷害彈劾過你、不肯附庸於你的官吏,可是有的?”

劉瑾想也不想,很光棍地答道:“有的。”

張永又是一指:“記下,劉瑾承認打擊排擠不肯為虎作倀的朝中官員。”

張永依著趙瘋子三十大罪、六十小罪,從小到大依次問起,劉瑾為免受皮肉之苦,省得還沒熬到見皇上就一命嗚呼,一概爽快答應,直到張永喝問:“你私蓄數百家將,府中暗藏兵器甲胄,可是有的?”

劉瑾一呆,說道:“咱家家業甚大,招募些家將護院,自是有的,不過……兵器甲胄要來做什麽?哪有此事?”

張永冷笑:“從你府中搜出兵甲戰器無數,你還要抵賴麽?”

劉瑾愕然半晌,忽然拼命掙紮,嘶吼道:“張永老賊,是你害我!一定是你害我,我何曾蓄的兵器甲胄?”

張永哈哈笑道:“從你府中地窖秘處,搜出許多兵器、盔甲,此事乃是皇上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他返身一指,說道:“記上,劉瑾承認私蓄家將,無法否認暗藏兵器甲胄。”

劉瑾氣的肺都快炸了,強詞奪理、橫加罪名,曾幾何時,是他坑害百官、排擠異已、打擊報復慣用的伎倆,現如此卻被人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這才體會到那種憤懣悲憤的感覺。

他的心中更是充滿了驚恐和畏懼,因為他終於知道皇帝為什麽改變了主意,在午門廷審他了,這一次他是真的完了,對手也明白打蛇不死後患無窮的道理,這是要往死裏整他啊。

劉瑾拼命地掙紮起來,可他哪有力氣掙得過身強力壯的披甲校尉?劉瑾雙手撐地,沖著宮門悲聲大呼:“皇上!皇上救我!皇上救我啊!”

“我問你,你府中私藏機關團扇,可是蓄意謀刺君上?”

“皇上救命!皇上,老奴是劉瑾啊,皇上!”劉瑾捶地大呼,眼淚滾滾。

“記上,劉瑾只是痛哭,不敢否認!”

……

※※※

太子宮,正德皇帝一襲玄衣,撫琴甚急。

十指挑抹撥彈,琴聲悠悠,充滿淒涼,苗逵、戴義恭立於後,屏息不言。

忽然錚地一聲,琴弦崩斷,弦音乍止,正德皇帝停手虛浮於琴上半尺,徐徐,一滴殷紅的鮮血緩緩滴了下去,“嗒”地落在琴上。

苗逵、戴義身子一顫,慌忙俯身上前,正德卻厲喝一聲:“滾開!”

兩人嚇了一跳,站在那兒再不敢動了,正德皇帝凝視著指尖,望著上邊慢慢又凝起一顆鮮艷的血珠,唇邊忽然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人心難測、欲壑難填。我待劉瑾不薄,你們說,他為什麽這樣對我?”

兩人嚅嚅難以作答,正德目光一閃,忽然問道:“楊淩呢?他在哪裏?”

戴義輕聲答道:“回皇上,威國公自皇上召見之後,即閉門在家,連前往探望的官員也是一概不見。”

正德幽幽地嘆了口氣,幽幽地道:“楊卿是怪我聽信讒言,將他禁閉府中?還是……因為劉瑾的事,他擔心朕對他也生分了?”

二人提心吊膽不敢作答,正德出神半晌,才斷然道:“不會的,楊卿決不會負我。我們一世君臣、一世朋友……一世兄弟,他斷然不會負我。”

此處是幼時所住的太子宮,正德又心懷激蕩難以自已,竟連稱呼也改了,不再自稱為朕。那麽信任的劉瑾竟然在陰謀害他,這件事對他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他說的斬釘截鐵,與其說是對楊淩絕對的信任,不如說是在堅定自己的信念,一向重情重義的朱厚照,再也禁受不起另一次背叛的打擊了。

戴義、苗逵連忙道:“皇上英明,皇上說的是。”

正德哂然一笑,反問道:“我英明麽?我英明會把一個奸佞視作至親至信的人,留他在身邊這麽久,絕對的信任他?”

他悠悠閉起雙目,傷心地嘆道:“我對楊卿決無懷疑,可他避門不出以避嫌,那是對朕生了嫌隙了,他擔心朕會連他也疑心了,心魔已生,情誼不復……伴君如伴虎,伴君如伴虎啊,君王命中注定就該是孤獨的?就該永遠沒有朋友、沒有可信的人……?”

指尖一滴血珠墜下,兩顆淚珠也從少年天子的腮上滑落。

他握有天下最大的權力,但是情感上,他能夠親近倚靠的人卻不多,原本心中最親近的兩個人,一個背叛了他,一個為了避嫌遠遠地逃開了他,那種空落難過的感覺充塞了他的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