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七節 明白(第3/5頁)

裴矩還是作畫,不為所動,只是望著畫中人,眼中卻有了少有的柔情。

裴茗翠望見,心中一酸,她甚至不用看,就知道畫中還是那個女人,那個讓父親難以忘懷的女人,甚至就連母親都比不上!

這種深情,讓她不知道應該欣賞還是痛恨!

“我這些日子傾盡所有的能力去打聽,這才知道當初幫助周武帝的那個道人叫做天涯,本來是樓觀道道主,驚才絕艷,當世少有人及!”

她說到天涯兩個字的時候,裴矩終於止住了筆,擡起頭來,“你聽誰說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裴茗翠淡然道。

裴矩仰頭望了很久,這才輕嘆道:“天涯,很遠……”

“北周滅亡,隋朝興起,政通民和,百姓安居樂業,再也不想動亂,更不想理會什麽太平道……我說的遠了,還是說那人的故事吧。為什麽要提及到太平道,只因為那人驚才絕艷,也是太平道的頂級人物,素來興風作浪。可北周亡了後,他終於也是銷聲匿跡,別人都以為他失蹤了,沒有想到他搖身一變,竟然跑到朝中當官,以他的能力背景,大隋正值缺乏人才之時,想要當官真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那人顯然也是個執著的人,卻從未放棄過興復大道,一直暗自想著怎麽發揚大道,但是他的身份顯然也是個秘密,不能輕易的讓人知道。因為大隋若是知道他是太平道中人,當會殺無赦,若是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他當然也會殺無赦。他當了隋官後,開始收斂叛逆的本性,兢兢業業的也做了幾件大事,他的確很忙,一直很忙,伊始是為了光復大道,後來亦是如此,忙的連陪女兒談心都不能。聖上只有千古一帝的念頭,他何嘗不是如此?他參與平陳之戰,經略嶺南,參定隋禮,件件做的有聲有色,被先帝頗為信任,委以重任。長孫晟年邁,突厥勢強,先帝就開始讓那人接手突厥處理政務,沒想到從此埋下禍根。”

裴矩已經畫完了一幅畫,看了良久,放到一旁,又展開了另外的一張宣紙。

二人說話畫畫,各不相幹,若是外人見到,多半會覺得父女情深,又哪裏想得到二人談論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而這個秘密,卻幾乎貫穿了大隋的脈絡。

裴茗翠不以為意,繼續道:“當年長孫晟大才,輕易分化突厥為東西兩部,本來若使用長孫晟的手段,突厥對大隋幾乎不能再造成威脅,這對初定的大隋極為重要。可是那人不等接手前,突厥的千金公主就已暴斃,接手後,更是將長孫晟的一套明智方法丟棄在一旁。聖上對突厥一直本是不滿,他就先後誘殺可汗身邊的親信取悅聖上。這招用的極為巧妙,別人都以為他對聖上忠心耿耿,可他卻知道,這是他顛覆大隋的第一步,突厥自此和大隋交惡,直接導致雁門關一事。”

裴矩再嘆落筆,慢慢的畫著,臉上的溫柔變的無奈。他作畫的時候,看似已經投入了全部的情感,可他顯然還是在聽,聽唯一的女兒講那人的故事。

“那人因為取悅了聖上,深得聖上的喜愛,慢慢官職漸升,榮升為朝廷七貴之一,做事更加如魚得水,可他卻是小心翼翼的掩飾自己的身份,膽大包天的實施自己的妄想。他要殺了楊廣並不是困難的事情,但他知道……殺楊廣對他大道無濟於事,只有讓天下重亂,他才能再次實施自己的太平之道,於是他開始實現驚天的計劃,他才智極佳,自然看出聖上是個好大喜功之人。所以他先勸說聖上擊吐谷渾,和西域建交,他則開始遊走西域、突厥之間,他勸聖上以厚利來引誘商人來經商,卻是變相的揮霍大隋的實力,可這主意偏偏滿足了聖上的心理,百國來朝,極大的滿足了聖上的虛榮心,一而再,再而三,這才讓百姓日窮,民不聊生。聖上又建東都、修運河、百姓本來接近崩潰之邊緣,這時候那人又獻上一計,攻取遼東,其實這人的所有計策就算現在看起來,也是不差,遼東對中原威脅極大,日後若有明君,當會再伐,但這時候百姓負擔極重,聖上又是根本不懂用兵,又不喜別人用兵,結果慘敗而回。聖上不甘心……和我一樣不甘心呀,這才再次征伐,數征不成,中原大亂!”

裴矩繪制的動作已經漸漸變的緩慢,突然幽幽一嘆,“此如河中巨艦,春水一漲,不用費力就能自然會行,那人不過是春水吧。”

“春水?”裴茗翠搖頭道:“我倒覺得是黃河泛濫才對,誰都認為大隋江山毀於聖上之手,李密亦是自負推翻大隋江山,可又有誰能知道,這其中卻有一人暗中操縱,活生生的毀了大隋江山,此人驚才絕艷,名不虛傳呀。可一直到了如今,竟然少有人注意他的舉動,就連他的女兒也從來沒有疑心過他,只以為是父親的失算,可經過這些日子來想,他女兒才知道,她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