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掩陰事昏君戕無辜,暗諍諫賢相絕朝慶

“賤人!”劉琰一巴掌撩了過去,那張粉嫩的臉頰上立時現出一個巴掌印。

胡氏捂了臉,痛得埋頭就哭:“老爺幹什麽打我?”

劉琰氣得須發沖冠,溝壑橫生的臉上怒火燃燒,他冷冷地說:“你自己知道,何必問我!”

他叉著腰惡狠狠地盯著被一巴掌打得釵發亂晃的胡氏,恥辱和憤怒同時在心頭翻滾。他昨夜剛剛從內宮得到消息,胡氏在正月朝慶太後時做了有辱他劉家的醜事,紅杏出墻不說,那個野男人居然是他每日要頂禮膜拜的皇帝!

胡氏是他的續弦,年幼他三十歲,原是他府裏的貼身侍婢,一向機敏聰慧,深諳他心,因此才納了為妾。三年前,正妻過世,他又將胡氏扶正,對這個年輕貌美的小嬌妻是百依百順,從不拂逆。他一直也擔心,胡氏一個風韻少婦,陪伴在自己這個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頭子身邊,會不會耐不住寂寞,出去召蜂惹蝶,哪裏想到,千防萬防,胡氏終究還是做了醜事。而且不做則矣,一做便驚世駭俗,讓他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裏咽。

他一想起這個嬌滴滴的美人和皇帝雲雨巫山的纏綿景象,忍不住打胃裏泛起一股惡心,擡腿對著胡氏的腰就是一腳:“臭婊子,老子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胡氏被這一飛腳踢倒在地,全身散了架般爬也爬不起來,“哎喲”地喊痛道:“老爺,我到底做了什麽錯事,讓老爺大動幹戈,望老爺明鑒,就算我死了,也不是個屈死鬼!”

劉琰劈頭蓋臉地啐了她的一口:“你做的醜事,我說了都嫌臟了我的口!”

胡氏其實隱約地猜到了,她心裏慌亂起來,一面掩飾地捂住腰腹,一面口裏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實實不知是什麽醜事,我一向循規蹈矩,沒敢違了老爺的家規,老爺都是知道的……”

劉琰陰寒地冷笑道:“算了吧,你這當口裝什麽烈女節婦,我看你自出了宮就春風滿面,就一直疑心你出了事,原來真的有那档子齷齪事,怪不得呢,看你那副浪樣,是得了意,承了雨露甘霖了!”

胡氏知道瞞不住了,索性撕開去,也不畏懼,微立起身體說:“老爺怎麽這樣說我,這事就是錯,也不是我一個人的錯。老爺要是怨,如何不去宮裏質問呢?”

劉琰聽她激自己,心裏又恨又氣,憤怒得幾乎咬碎了鋼牙:“你還真以為有貴人給你撐腰了,敢這樣和我說話。我問不問是我的事,就是問,也要打發了你這個賤人!”

他目中兇光一現:“來人,拖了這個賤人出去,給我重重鞭打,再掛雙破鞋砸在她臉上,她要當破鞋,我成全她!”

一屋子仆從見老爺大清早發脾氣,也不知道出了什麽狀況,現在又聽要重責夫人,哪個敢回話求情,只得硬著頭皮拽了胡氏出去。用清水沾了馬鞭,卷起勁風,一記記重重撾下,打得胡氏殺豬般亂叫,滿地裏求饒嚎哭。

劉琰還嫌打得不夠大力,滿府裏找身強力壯的青年漢子,凡打得皮開肉綻,鞭鞭見血的,便賞錢五百。真個有愛財之徒毛遂自薦,眼裏都是五百個鋥亮的銅錢,哪兒有什麽憐香惜玉的慈悲,下手又穩又重,只看得劉琰哈哈大笑。

這麽折騰了大半天,胡氏已是奄奄一息,劉琰草草寫了封休書丟在她臉上,著兩個下人把胡氏從角門推了出去。

劉琰扔了一雙破鞋子擲在胡氏臉上,揚手又一巴掌,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從此後你就不是我劉家的人!”

他重重關上門,嘴角挑起陰冷的笑,深以為出了一口惡氣,也不顧底下人怎麽看,自去唱他的《魯靈光殿賦》,還興致勃勃地讓家養樂坊演習誦讀。

※※※

春風若女人松開的長發,溫柔地拂過天地間,於是一切都生長起來,生命的朝氣在漸暖的氣候中逐漸蓬勃。

劉禪正坐在蜀宮後苑的水榭裏觀魚,回臉看見黃皓慌裏慌張地跑過來,他笑道:“你這小奴慌什麽,被人打劫了麽?”

黃皓喘籲籲地說:“陛下,出,出事了……”

劉禪蹙著額頭:“出什麽事?”

黃皓湊近了一些兒,一只手捂著胸口,一只手抹著臉上的汗,壓著聲音道:“胡氏被發現了……”

“胡氏?”劉禪像在聽一個陌生的名字,他茫然地望著綠波蕩漾的水面,那裏有一只魚兒像魂似的遊了過去。

黃皓著急了,又不知如何說出口,結結巴巴地說:“就是,就是那個女人,車騎將軍的妻子,陛下不是和她,和她……”

劉禪忽然驚醒了,他像被雷炸了,眼睛登時直了:“被發現?誰發現,是、是不是太後……”

黃皓慌忙擺擺手:“不是太後!是車騎將軍……”

劉禪忐忑著,兩只手緊張地抓著膝蓋:“那他,有什麽別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