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冶鐵制兵,謀奪漢中(第4/4頁)

關羽捋了捋須,信心十足地說:“無妨,我自然理會得,而今之計乃在備戰耳。將來若是出兵襄樊,我留重兵屯守江陵,他呂蒙縱有奪荊州之心,能奈我何!”

“倘或他日出兵襄樊,父親應遣慎重人屯守江陵。”關平小心道。

關羽念道:“謹慎人麽……”他閑適地挽了挽手腕,“麋芳今為南郡太守,江陵是其掌轄,不用換人了。”

“要不要請命大伯父,多加人手拱衛後方?”關平總覺得不放心。

關羽不在乎地搖搖頭:“我為專閫之將,當有便宜之權,何以事事請命君主?既煩憂君心,又有屍位素餐之嫌。不過讓麋芳守城而已,也不用他沖鋒陷陣,立功建業,倘或有輕忽之舉,吾以軍法懲戒,其當知曉利害!”

關平很想再進言,心中像橫亙著一根尖刺,拔不得,又消不掉,可他太了解關羽,他這個驕傲得把天下英雄都當作糞土的父親,一旦做了決斷,便是費盡唇舌,也不能改變他執拗的心意。關羽的心仿佛覆地之水,潑出去,誰能收得回來呢?

他又看一遍劉備的信,劉備的用詞很委婉,字裏行間滲著一股子兄弟親昵的寒暄意味,很少申飭訓誡,也難怪關羽不當回事。出於多年在顛沛流離裏陶冶出的生死情分,劉備很少對兩個義弟說重話,至於懲戒更是幾乎沒有。荊州底下的官吏私下議論左將軍過於寬縱關羽,越發寵得他飛去了雲霄之巔。

關平想起劉備剛奪得益州的那一年,關羽聽說馬超降服,因馬超之名威震天下十數年,是當今數一數二的英雄人物。關羽當即坐不住了,寫了一封信去問諸葛亮,他和馬超誰更具才幹,諸葛亮回了一封信給他,稱:“孟起兼資文武,雄烈過人,一世之傑,黥、彭之徒,當與翼德並驅爭先,猶未及髯之絕倫逸群也。”關羽得信大喜過望,拿著信到處展覽,一時,荊州上上下下皆知諸葛亮誇贊關羽比馬超強。對此事的議論持續了大半年,有人說關羽該當此譽,有人說這評價貶低了馬超,也有人說諸葛亮機詐,擺明了是和稀泥。可關羽才不在乎諸葛亮是不是用心機,凡是誇他的話,哪怕是一捅即破的虛詞兒,他也會欣然納之。

其實,從劉備到諸葛亮,從益州左將軍府到荊州公門,都在寵關羽。他被眾人的贊美捧上了得意的巔峰,人已身在雲深霧罩間,卻不知下一步是福是禍。

關平把信輕輕放下了,古怪的隱憂像淚一般在心頭潺潺流淌。他悵然地望向窗外,長江的濤聲分開了彌漫天地的薄霧,仿佛一柄不安分的利劍,陡然間刺破了荊州那沉酣的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