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強攻雒城劉備失策,入援益州孔明定計(第3/4頁)

劉備抖開一看,不過數行,眉目已浮上陰翳,將信回遞給龐統,憂心忡忡地嘆道:“霍峻只怕守不住了。”

龐統粗粗瀏覽了一遍,信是葭萌關守將霍峻急傳,說的是劉璋再增兵關下,如今城中兵力不過幾百,輜重糧草將磬,延續日久,恐難堅守不破,特向劉備求告策謀。

劉備愁眉不展:“自兵起白水關,攻伐益州已有一年,連克涪縣、綿竹,眼看便要兵臨成都,現在卻困在這雒城之下,進不能進,退不能退,如何解得了葭萌之危?若是葭萌關破,則我後方暴露於敵,首尾鉗制,危矣!”

龐統也自愁悶,卻仍平緩地說:“主公,葭萌雖危,然霍峻為擅守之將,雖形勢危急,料其尚能撐持數日。目下最要緊的是攻克雒城,進逼成都,成都一破,葭萌之危自解!”

“話雖如此,奈雒城久攻不下,如何能兵臨成都?”劉備搖頭苦嘆。

龐統思忖道:“主公,我軍孤軍深入,久困他境,內無倚重,外無援手,形若飛鳥而身陷泥淖。為今之計,莫如去信荊州,調援兵入川,內外兼攻,成都必平!”

“調援兵……”劉備擰眉輕念,他不是沒有想過調荊州兵入川,可是,三年時間過去,尚不能克定益州三分之一,如今又要耗損荊州兵力。萬一荊州兵入蜀後短期不能攻克益州,戰事一旦膠著,荊州北面曹軍趁機發難,東面孫吳也起叵測機心,當此時,益州既不得,荊州又遭兩面受敵,豈不是得不償失?對此他很是猶豫,才一再地忍下了去信荊州要兵的想法。

“這樣吧,”劉備思謀已定,“明日再攻雒城,勢必要拿下城關,若然還是不成,再去信調兵如何?”

龐統聽出劉備有強攻之意,不禁疑慮:“可是強攻恐致傷亡慘重,我軍圍城日久,早具疲憊,誠難抗捍堅城!”

劉備仰首想了一會兒說:“軍心倦怠,正該戰而奮其志,長期對峙下去,軍心渙散,才是大忌!”

“要不要等孝直回來商議後再定,他去涪縣調遣糧草,算算也就一二日的光景。”龐統總是不放心,不免擡出了法正。

劉備擺擺手:“不用了,軍情緊急,等不得孝直回來!”

龐統本還想進言勸諫,可他自己也很猶疑,既想迅速攻下雒城,逼近成都,又擔心傾全軍而攻雒城,傷敵一萬,自損三千。思來想去,左右為難,倒叫他難以決斷了。

他正待要說話,陽光四照的軍營裏忽地起了一陣陰冷的風,激得他打了個寒噤,竟把想說的話全忘記了。

※※※

“呼!”一陣風卷著落葉吹進房中,將案上的竹簡吹得猶如琴弦輕鳴,鏗鏗地跳蹦著。那葉子忽地貼上肩膀,又很快飄下,搖曳著落在一只洗得發白的藏青色鞋面上,仿佛找到了自己的窩,靜靜地卻不動了。

“好大風!”修遠念叨著,便要去頂住門。

“不用關門!”案後的諸葛亮擡起頭來,“得清風吹拂,能醒腦,何必把風關在門外!”

修遠罷了手,看了諸葛亮一眼,那清朗的臉上顯得很疲倦,眼睛周圍有了隱隱的黑線,眸中布滿血絲,雙頰微起了病愈似的酡紅。又是幾夜不眠,熬更守夜,所謂得清風醒腦,不過是為了擋住自己的困乏。他心裏很難過,可他知道不可能勸阻得了諸葛亮,天底下又有誰才能將他手中的筆挪開,讓他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

他緩緩地從門邊走開,一個影子卻從他身後投了進來,回頭間,只見關羽把著門微笑。這一刻,那一抹流於眼角的溫情笑容讓這個冷面將軍顯得很親切。

“軍師!”他笑著喊了一聲,步子已跨了進來。

諸葛亮從案後仰起臉,也是一笑:“雲長來了,坐!”

關羽很隨意地找了張蒲席坐好:“翼德傷風,讓我轉告你一聲,他來不了!”

“傷風?嚴重麽?”

關羽哈哈一笑:“什麽病在他身上都是大病。你可沒見他,小小傷風,便在屋裏哭天抹淚,要死要活,嫌藥苦又不肯吃。我剛捏著他的鼻子灌了一碗藥,他滿屋子找水喝,找不著便要打我,這莽漢可真渾!”

諸葛亮想象著張飛吃藥跳腳的模樣,不禁莞爾:“翼德不愛吃藥,亮倒是有一方,派翼德去襄陽前線,兵戈相交,倥傯勞頓,這病定然全好了!”

“那是那是,軍師果然深知那莽漢的心思!”關羽大笑,緩緩地沉了調侃快意,便取出一封信遞過去,“這是大哥剛來的信!”

又是一方青色竹簡,掂在手裏輕飄飄的像一片葉子,他默默看信,耳畔聽得關羽說:“上次我們把孫夫人返回江東一事上稟他,他咋這麽回信,真讓我想不通!”

信很短,諸葛亮早已看見了劉備的回復,只有兩個字:“隨她。”字跡歪歪斜斜,仿佛是在睡夢裏胡亂書寫,那夢還沒有醒來,信已寄出去了千裏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