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乘虛奪四郡,三分之勢初現(第2/4頁)

曹操越看越糟心,恨不得拿張手絹把眼睛遮住,他索性把目光撇過去:“特使此次謁孤,可有他事?”

張松是俗世裏歷練出來的人精,第一眼便看出曹操的不耐煩,又聽曹操連客套話也不說,第一句便在拷問來意,他心裏冷笑了兩聲,不冷不熱地說:“松為我主致敬丞相耳,我主聽聞丞相揮師南下,備薄禮犒勞三軍。”

曹操總覺得張松在嘲笑自己,明明他在赤壁落得大敗,劉璋竟然遣使備禮犒勞三軍,這不是看他曹操笑話麽?

他冷冰冰地說:“多謝劉季玉掛心,孤與江東之戰,蒙他還遣使犒勞,你回去告訴季玉公,下次再有戰事,不必如此客氣!”

張松聽出曹操語氣裏拒絕的意思,心裏的不悅更濃了,帶著譏誚的口吻道:“不敢,丞相為國出征,吾等怎敢不奉觴相送。丞相戰無不勝,旌旗所指,敵寇破膽,吾等欽佩之至,怎能不千裏奔赴,觀瞻戰事,以為效法乎!”

曹操忽地站起來,手裏掐著木偶“咯咯”響,直嚇得楊修一身冷汗,他焦急地給張松飛了一個眼神,卻如石子投入深潭,一絲兒漪瀾沒有。

曹操咬著牙輕輕冷笑:“孤明日當復返許都,尚有要緊事需處置,你退下吧!”他昂起頭,也不看張松,甩袖而去。

楊修慌得去責怪張松:“永年兄,你這是說的甚話,丞相剛在赤壁大敗,最是聽不得旁人提及敗仗。你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怎不惹了丞相怒氣!”

張松不屑地說:“曹公好大氣性,胸襟如此窄小,誰人不打敗仗?打了敗仗便做出掩耳之態,我瞧他日後莫不是從此不敗麽?”

楊修嘆息道:“丞相新遭敗軍,又遭子亡,心境不佳,難免為一語不合而生嫌隙。永年該緩語相說,丞相並非無理之人。”

張松緩了緩語氣:“德祖,我自來荊州,幸得有你多方照拂,奈何遭際蹉跌,有負君之望!”

楊修真誠地說:“修雖與永年相交無多,卻以為永年為楨幹之才,本欲向丞相舉薦。永年勿要妄生退意,容我徐徐勸導。”

“舉不舉薦不要緊,只我身負吾主使命,如今不能通達,奈何!”張松嘆了口氣。

楊修籌謀道:“無妨,此事尚有轉圜,請永年暫居荊州,江陵戰事緊迫,或可移往襄陽,待我向丞相解意,必定為君通達。”

張松感激地一拜:“多謝德祖!”

他別了楊修,自去傳舍歇息,他這次從成都帶來了五十余人的使團,禮物亦有十來輛馬車,浩浩蕩蕩,可謂致禮厚重。不想行到江陵,卻被足足晾了三天,別說是見曹操一面,往公門投遞來信也被司閽攆出來,若不是主簿楊修多方照顧,誰也不會搭理他這益州特使。他像是一只撲在窗格子上的飛蛾,看見窗內光明灼灼,卻怎麽也找不到那入屋的縫隙。

張松把門合上,去裏屋的竹笥裏取出一卷布帛,小心地放在書案上,輕輕地撫了撫,臉上含著愛惜的神情,宛若面對一件稀世珍寶。

他將卷軸輕輕拉開一個角,露出“益州輿圖”幾個墨色隸書,他盯著那幾個字,無謂地笑了一聲,而後緩緩地合攏卷軸,兩只手緊緊地捧住,眯縫眼裏像死灰復燃的燭光,漸漸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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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印綬盒子齊齊整整地放在案上,劉琦伸出手顫顫地一撫,病懨懨的臉上顯出一抹笑,笑容在深黑的眼袋邊緣蠕動,像是在哭。

“武陵、長沙、桂陽、零陵……”他喃喃地念著,心中有些夢幻的感覺,仿佛這是隔著霧看見的一隅陽光。三個月不到,荊州的江南四郡盡皆收歸,四郡太守不約而同地卸甲服膺,本來想象中一場艱難的攻城拔寨竟變成了輕松的舉手之勞,南下略定疆場的軍隊幾乎是兵不血刃,士兵仿佛只是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各郡太守便洞開城門,面縛請降。

他顫巍巍看著劉備,吐絲似的說:“叔父,辛苦了。”

劉備笑容可掬的臉上像開著一朵牡丹花:“公子,我已上表朝廷,請命公子為荊州刺史!”

劉琦著急地咳嗽了一聲:“不不,我何德何能,敢膺荊州重任,江南四郡為叔父所奪,刺史一職該叔父受任!”

劉備不容置疑地說:“公子為景升嫡子,荊州本是公子家業,由公子持掌荊州為天經地義,我怎可越俎代庖!”

劉琦急喘成了一團,捂著胸口卻說不出話,不得已巴巴地看了諸葛亮一眼。那張沉靜如水的臉一絲表情也沒有,眉峰輕輕上挑,似乎有微風輕掠。

劉備近身向前,親自為劉琦揉胸捶背:“公子當安心養病,旁的事無須擔憂,我一定會盡心輔佐公子,他日北出長江,重奪荊州疆域。”

劉琦唔唔地應著,他伏在案上,胳膊抵著四個印盒,印盒向外挪了一寸,他覺得自己握不住這四個印盒。印盒太沉,仿佛四座山峰,他孱弱的病體只合躺在床上苟延殘喘,而不是擔負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