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兵敗當陽,諸葛亮死裏逃生(第4/7頁)

“臭娘們兒!”士兵暴怒,“老子今日不扒光你,我枉生人間!”

如壬也像被憤怒的力量激奮了,一頭撞了過去,雙手一拉,竟拔出了士兵的腰刀。

周圍一派驚呼,那士兵驚得往後一退,虎豹騎士兵們都下意識地抽出了刀,仿佛一壁壁陰影般圍了上來。

如壬費力地拖起刀,刀很沉,壓得手肘往下墜,她無助地四處張望,在這充斥著血腥味兒的荒野上,除了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便是淒惶自保的平民,她找不到父親的軍隊,看不到父親奔馳救護的身影。

父親,你在哪兒呢?

她絕望地在心底呼喊,刀真的很沉,她用盡力氣舉起來,想要和他們拼一拼,可她只有一個人,他們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仿佛遮蔽生命的死亡鉗子,掐住了她最後的抗爭努力。

她卻慢慢轉過了身,她對哭成淚人的如辰說:“阿妹,別忘了你父親是誰。”

她仰起臉,兩行冰冷的淚水攫著她清麗而蒼白的臉,她咬著牙狠狠地將自己撞向那把鋒利的鋼刀,仿佛是丟向火爐的一塊炭。

鋼刀飛落下去,紅得仿佛火焰般的血燃燒起來,她直直地向後倒去,她用那把奪來的腰刀斬斷了自己的脖子。

“阿姐!”如辰瘋了一般撲了過去,她拍著姐姐的胸口,又搖了搖她的手臂,卻像是在搖一截枯萎的木頭,喚不起一絲生氣。如壬只是偏著頭,被血染滿的眼睛裏有最後的一點光在跳躍,那仿佛是一句再也說不出口的知心話,漸漸地湮滅在死寂中。

那老婦抱住已哭瘋了的如辰,厲聲罵道:“畜生,你們連孩子也不放過,畜生!”

“老娘們兒,你是個什麽東西!”那士兵罵罵咧咧,從地上撿起如辰自絕的腰刀,抖了抖刃上的血漬。

曹純忽地喝止:“住手!”他推開那士兵,瞧著如壬的屍身,嘆息了一聲,“未嘗想到劉備還有這般剛烈的女兒,倒讓我好生佩服!”他看了看老婦,疑問道,“你是誰?”

老婦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也不肯說話,只管摟住如壬。

曹純見老婦不說話,索性去問那群縮成了衰草的百姓:“這婦人是誰?”

很細的聲音從人群的夾縫間飄出來:“她是徐庶的母親。”

曹純不由得笑起來:“好好,捉得徐庶的母親和劉備的女兒,真是大功一件,統統帶走!”

這一次,十來個虎豹騎擁上來,拖拽著徐母和如辰的手臂,像拔草似的將她們提溜而起,也不管她們如何打罵,一骨碌用麻繩紮緊了,扔去了馬背上。

※※※

昏黃如老人濁淚的光芒從天空的缺口漏泄而下,掃開了一片潮濕的陰暗,高過膝的草叢仿佛被毒液澆灌,驚慌地戰栗起來。

諸葛亮艱難地讓自己坐起來,左臂卻疼得擡不起,從手腕到手肘有一條很深的刀口,血不斷地浸出來,大半條袖子染紅了,他咬著牙挽起袖子,衣料粘著了傷口,輕輕一拉,便是鉆心刺骨的劇痛,豆大的冷汗滾過他蒼白的雙頰。他猛地呼了一口氣,舉起右手解下髻上的葛巾,長長的頭巾被他繞在手上,他再纏上傷口,繞了一圈又是一圈,仿佛自虐似的,狠狠地用著勁,那深入骨髓的疼痛便一遍遍折磨著他,分裂著他,啃咬著他。

他終於放開了手,眼前已是一片暈黑,坐在地上喘了幾口氣,仿佛從地獄門口轉了一圈回來。他狠命地支撐起自己被疼痛擊倒的意志力,努力抹開遮擋視線的黑影,他猛地看見那柄白羽扇躺在腳邊,仿佛可憐兮兮的一張臉,他忽然笑了一聲,在這性命攸關的危難之際,竟不忘記拿走一把扇子。

他撿起了羽扇,吹了吹,只吹掉些許灰塵,卻吹不走羽毛上浸染的血。扇面上的八卦星宿圖已經模糊了,曾經纖細的線條漫出了漶染的血痕,仿佛被拉出的交錯傷口,抹也抹不平。

他凝視著扇子,想起他的妻子,那麽深的疼從心底泛上來,張狂肆虐起來,在他的眼眸深處催發出酸澀的感覺。

早知道,當初無論有多忙碌也該送她離開,只因為一時的心存僥幸,竟釀成今日的大禍,此刻自己尚且不知身往何處,更尋不得她的蹤影。她會在哪兒呢,會平安麽,幾萬百姓在曹軍虎豹騎的鐵蹄下無處逃生,一個身懷六甲的弱女子又能逃到哪裏去。

他不敢想了,身上打著寒戰,他惡狠狠地把自己的軟弱咬碎,腦子裏掃去一切幹擾心智的擔憂,專注地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辦。

幾個臉上掛著花的士兵沖了過來:“軍師!”

“找到主公了麽?”諸葛亮每說一個字便覺得耗盡了力氣。

士兵喘息道:“適才我們遇著幾個百姓,他們說看見主公奔往當陽橋去了。”

諸葛亮一下子站了起來:“走,立即趕往當陽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