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荊州降曹,建策退保江陵(第4/6頁)

這是傾危策士的一貫伎倆,立論時擺出甲乙兩面:甲若成立,乙則不成立;乙若成立,甲則不成立。總之你永遠被他牽著鼻子走。

劉琮覺得自己那剛剛復蘇的熱血正在冷卻,他用哀求的語氣說:“諸君,先父創業不易,徒然將荊州拱手相讓,吾心何忍!”他求助地看住了蒯越,想著蒯越到底是劉表克定荊州時的功臣,與先父有患難之情,總會與他人不同。

蒯越默然有頃,他緩慢而不遲疑地說:“主公,我荊州新喪,士氣低落,難禦北方新銳之軍,若憑一時義憤操戈而鬥,不免塗炭生靈,戕害無辜,莫若拱手北面,也不失封侯拜爵。”

連蒯越也主張投降,劉琮最後的希望熄滅了,他低沉而悲慨地嘆了口氣。

蔡瑁聽得眾口一詞,心裏得意起來,臉上也收不住了,歡天喜地地說:“主公勿要憂慮,既是眾人皆有北面之意,即可遣使北上,宣明降意,倘若延遲,曹公大軍臨城,再謀俯首,則晚矣!”

劉琮悄悄地攥著一只拳頭,很想一拳擊爛蔡瑁那張嘴。他終於明白了,蔡瑁當初推他為主,哪裏是為他著想,也不是為親戚血脈,分明是為自己謀,推了自己上去,他便可在荊州任意妄為,或者待得時機成熟,一舉攫取荊州權柄。可他能怎麽辦?蔡瑁掌控著荊州軍權,兵符在人家手裏捏緊了,自己不過是不能自主的傀儡,可嘆自己當初還和兄長明爭暗鬥,孰知早成了人家一盤菜上灑的佐料,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他喟然一嘆:“唉,既然諸君皆有北面之意,吾豈能違眾議,罷了,便遣使北上,宣傳荊州臣服之意。”強忍著說完沒骨氣的話,劉琮的一顆心都在滴血,想到曹操兵不血刃地奪了偌大的荊州,他幾乎想收回自己的話。

“主公聖明!”眾人一叠聲地稱贊,仿佛打了大勝仗。

真是羞恥!劉琮盯著這些所謂的荊楚俊傑,一陣惡心倒卷而上,他硬生生吞了下去,卻突兀地說道:“北面臣服曹操一事,還得去告訴樊城劉備。”

這是必須要做的一件事,劉備到底是在荊州的土地上,而且還在積極整兵備戰曹操,荊州如此輕易地投降曹操,若不告訴劉備總說不過去。劉琮忽然覺得,也許在這偌大的荊襄土地上,只有劉備敢和曹操抗衡,盡管他的力量弱小,可他從不畏懼,劉琮於是以為自己真正不如劉備。

蔡瑁輕松地說:“無妨,小事。”

能“光榮”地把荊州送給曹操,為他們將來謀取更大的利益,區區一個劉備已不在話下。劉備算什麽,他便是死撐著和曹操對抗,也會被曹軍的鐵騎踏為齏粉,反而為荊州除去一個禍害。

楚楚衣冠們小聲地紛議,有在說曹公凜凜威風,有在說投降後如何獻詞,卻沒有一個人說出半句激憤的抗爭言辭。

劉琮重嘆一聲,那最後的一點兒熱血熄滅了。

※※※

秋意深了,西風一陣緊似一陣,天上的雲層越來越厚,把太陽深藏在背後,迅速地向著地面重重壓下。

徐庶提著一個大竹籃,邊走邊笑,口裏還哼著小曲兒,他繞過了一叢密生的薔薇花,進了一扇弧形拱門,院子裏掃落葉的仆役見他來了,都躬身一拜。

房門虛掩著,聽見裏面此起彼落的談話聲,他輕輕一推,半扇門緩緩開了。他擡頭便看見劉備倚案而坐,旁邊是正襟危坐的諸葛亮,張飛撇著兩條腿坐得很不安穩,趙雲坐在最外面。

“呀,都在呢,好得很!”他笑眯眯地關了門。

“元直,你來得正好!”劉備向他招手。

徐庶把籃子往案上一擺:“來嘗嘗,我娘專給大家做的吃食!”他從籃子裏取出無數的餅子糕點,一一塞到每個人的手裏。

諸葛亮笑道:“其樂也融融,其樂也泄泄,元直之謂也!”

徐庶將兩大塊麻餅塞入他手中:“吃你的吧,又掉書袋!”

張飛毫不客氣,幾大口吞了兩塊餅,吐著滿嘴的面沫,大聲稱贊道:“不錯,好吃,元直,你娘真是好廚藝!”

徐庶得意地仰起笑臉,毫不謙讓地說:“可不是!”

見徐庶談笑晏晏,諸葛亮大是感慨,他和徐庶相交十年,徐庶性子爽快,不拘小節,或哭或笑皆隨性而發。但哪裏見過他這樣欣喜若狂,徐庶孤苦飄零,而今得享天倫,他也很為徐庶高興。

劉備因對徐庶道:“你來晚了,剛才我們正說起有消息傳來,曹操已率兵南下。”

“曹操來了?”徐庶驚疑。

“只是風聞,還未確定,正要遣派斥候分部打探。”

徐庶問:“襄陽有消息麽?”

“沒有,”諸葛亮凝眉搖頭,“兩個月來送去襄陽的問函都如石沉大海。主公本想親往襄陽探病,奈何襄陽方面卻攔阻不讓,我猜這不是劉表的意思,定是蔡瑁的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