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荊州降曹,建策退保江陵

風很大,“哐當哐當”扇得門扉來回擺動,還帶起了大片大片的塵土,迎面就仿佛狠狠一巴掌。

劉備掩著臉一路小跑,“噌噌噌”跑上幾級台階,急急地沖進了屋,門首的仆役慌忙關嚴了門,留得勁風在門外瘋狂拍打。

他在門邊輕輕拍去身上的塵土,略定了定神,這才緩步入了裏間。

屋裏燈光很暗,劉表軟軟地靠在枕頭上,垂在床前的帷幔遮住了他大半的身體,若不是因為有一線光打在床頭,還以為那床上沒有人。

“景升兄!”劉備在床邊參禮。

劉表虛弱地笑了笑,癟瘦的雙頰凹陷下去,一笑起來,顴骨全凸了出來,他對著劉備伸出了手。

劉備一陣難過,握住劉表瘦骨嶙峋的手:“景升兄如何病成這樣!”他說著一行淚流了下來。

劉表嘆息:“天命終了,無奈啊!”

劉備雙目滾淚,難過得說不出話安慰。

“玄德,”劉表微微喘息,“我不行了,有幾句話想問問你。”

“你說,你說。”劉備抽噎道。

劉表沉默有頃:“你是不是以安撫流民為名,募兵擴充實力,還在江夏訓練水軍?”

劉備愣了,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半晌竟無法說話,腦子裏一片混亂,他其實早想到總有一天劉表會知道真相,只是沒想到會是在這個情景下,因此囁嚅著:“我……”

劉表卻沒有憤然的神色,弱弱地擺擺手:“不必驚惶,也無需隱瞞,你胸懷大志,不甘居於人下,有此做法也合情合理。”

他望著錯愕不能語的劉備:“我既將死,自然要對你說真心話,我以往對你甚是猜忌,你久負名望於天下,曹操這樣的人物,居然也對你有三分忌憚,你倚我荊州,我怎能安枕而無憂!”

劉備更是驚懼,但劉表的話語裏並沒有些許仇恨,反而很是平靜,還有些悵然。

“所以你屢次求我增兵,我皆不允,是怕你羽翼豐滿,便要奪了荊州!”

“我……”劉備猛一站起。

劉表壓住了他的手:“聽我說,”他緩了一緩,“可是我現在卻漸漸想明白了,天下歸有德者居之,荊州或者真的應該讓給你!”

劉備震驚,他瞧了瞧劉表,那衰弱蒼老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試探之意:“景升兄如此說,是要陷備於不仁不義麽?”

“玄德言過了!”劉表咳嗽了兩聲,“我即將江河歸海,兩個兒子又不成器,荊州地處要沖,北有曹操虎視眈眈,南有孫吳相機而動,要保得荊州不失,除了玄德還能有誰?我是真心真意想把荊州讓給你!”

劉備堅決地搖搖頭:“不可!劉玄德怎可乘人之危,景升兄若真有山崩一天,應擇嗣子受印綬,備當鼎力扶持,不負景升兄多年看顧之情,何能橫奪同宗產業!”

“玄德!”劉表著急地說,“昔日陶謙公也曾讓徐州印綬於玄德,玄德能受徐州,如何不能受荊州!”

“此一時彼一時!”劉備斷然地說。

劉表長嘆:“玄德若不肯受荊州,這荊襄八郡卻付於何人!”

劉備道:“景升兄有子,擇子任之,天經地義。”

劉表愁苦地嘆了口氣:“擇子?擇誰?”

“長公子劉琦,他仁厚寬和,風雅持重,為守成之君,景升兄何不擇他受印!”

“琦兒……”劉表訥訥,他期期地瞧著劉備,“若是琦兒受印,玄德可願助其守衛荊州?”

“當效全力!”劉備拱手道。

劉表頹然一聲嘆息:“唉,罷了,既然玄德力保,便如此了吧。”他撐住身體,雙手緊緊握住劉備,“荊州有勞玄德了!”

※※※

台階很長,飛塵撲面拍打,劉琦焦急地跑上台階,一面跑一面甩去面上的灰塵,後背全是涔涔的汗沫,頭發也松散得似乎揉碎了。

他跑到台階的最上面,也不稍微休息,揚手抓住面前髹漆大門的銅環,力量用得很足,敲門聲震天響動。

“開門,我是長公子!”

門“嘎嘎”開了,他正要沖進去,卻被一人死死地擋了出去,逼得他險些掉下台階。

“蔡瑁?”他斜眼一瞧,“你做什麽?”

蔡瑁慢悠悠說:“公子來做什麽?”

“我聽說父親垂危,特來望病!”劉琦怒氣沖沖地說。

蔡瑁一挑眼:“誰說主公垂危,竟敢造這樣的謠,是大逆不道!”

劉琦瞠目道:“你休要誆我,讓我進去拜見父親,自然一見就知!”他搶步便要沖入府中。

蔡瑁將手一攔:“長公子且慢!”

“你走開!”劉琦怒喝,右手緊緊摁在腰間的劍柄上。

蔡瑁毫不害怕,冷森森地說:“長公子休怒,論親我也是你的舅舅,長輩說幾句不入耳的話,晚輩便要拔劍相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