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訪民情,諸葛亮潛伏益州(第4/6頁)

聽見葛亮的聲音,婦人忽然意識到屋裏還有外人,忙把眼淚擦掉,苦楚地笑道:“見笑了!”

“東鄉人的租稅為何要轉嫁到你們頭上?他們既不擅耕地,主家又何必租地給他們?”葛亮輕輕地問。

婦人嘆了口氣:“葛家兄弟有所不知,因數年前東州人來到益州,官家說兵戎增多,便讓東州兵轉了農作,分給他們土地耕田,這東鄉原是官家苑囿,特意辟出來做農田。我們這個西鄉本非佃農,原來每口尚占田幾十畝,後來官家賜田給東州豪門,我們和東鄉全都做了主家的徒役,奈何主家偏袒東鄉,每次他們歉收,田賦必要轉到我們頭上,鄉裏三老找主家說了好多次,主家只是推脫。人家是鄉誼,怎麽肯給我們做主!”

葛亮慢慢地點著頭,婦人說的這些情況,有些他在和田家農人交談中已知道了,有些卻是第一次聽說,無論舊聞還是新聞,他都在心裏細細思量。

他略知道,自劉焉入蜀後,南陽、三輔萬家人遷入益州,劉焉將這些新人收編為東州兵,自此東州勢力熾焰高漲,並和本地的西土故老一直矛盾不斷。初平二年,西土舊耆起兵反對劉焉,後來被東州勢力徹底彈壓下去,雖然西土勢力暫時微弱,但到劉璋繼嗣後,也不能抹平這之間的隔閡,雙方時時都劍拔弩張。就在不久前,巴西人趙韙還曾張旗反叛劉璋,卻再次被東州勢力鎮壓,這平靜的成都平原之下早隱藏著狂湧的暗流。

“你們本地人和東州人都不和睦麽?”葛亮問。

婦人想了想:“他們突突地入了益州,個個身掌大權,把本地人踩在腳下,大家夥所以氣不過了!”她澀澀地一笑,懷抱孩子慢慢起身,“真讓先生見笑了,鄉裏人家不知禮數,動了怒便要私鬥,唉……”說著不免想起丈夫兒子的安危,沉重地皺了眉頭。

葛亮安慰道:“大姐寬心,若是實在焦急,我替大姐去東鄉打探消息!”

婦人歉疚地說:“怎麽好麻煩先生!”

葛亮微笑:“倒是我麻煩了大姐這許久,大姐要照顧小弟,細妹又是女孩子,探消息這樣的事應由我做!”他言行幹脆利落,當真一整衣襟,跨步就出了門。

※※※

葛亮這一去,到了夜深才歸來,帶回來的消息卻令人不安。

西鄉人浩浩蕩蕩開進東鄉後,那東鄉人似已得了消息,手持農具在村口嚴陣以待,兩邊先是指責詈罵,繼而言語不合,操家夥大打出手。

這一場鬥毆,兩邊都是正當年的精壯漢子,彼此氣勢洶洶,鐮刀、鋤頭、鏟子一陣亂砍,農具打掉了手,便赤膊上陣掄打,沒一個肯退讓,滿山遍野呼喝著怒聲吼叫。正打得如火如荼,哪知縣上居然派了兵來圍剿,當下裏,兵戈和農具交錯,鎖鏈與胳膊齊飛,農人雖是暴躁鬥毆,但見官差抓捕,誰想惹上官司,個個嚇得丟了農具撒腿就跑,那跑得慢的便被兵差一鎖鏈套了,一股腦兒全系到縣裏大牢,個挨個地蹲著,等著上峰敕令,風聞是要嚴懲。

婦人聽完葛亮的一番敘述,臉色嚇得雪白,摟著孩子竟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是撲簌簌地掉下眼淚。

“爹和哥哥都關在牢裏?”少女急問。

葛亮無奈地點頭:“西鄉抓了七十來個,東鄉是五十幾。”

少女滿臉焦慮:“娘,可怎麽辦,想法子救救他們啊!”

婦人哭道:“都是他們惹事,偏要去評理,這下還惹了官司,要是,要是……”她不敢想了,平頭百姓一旦蹲進官府大牢,還能全身而出麽?

葛亮勸道:“大姐莫急,其實也並非毫無辦法!”

“什麽法子?”婦人殷殷地望著他。

葛亮道:“你們既和東鄉都為大戶佃農,不如去求主家,主家新貴權重,官府必要看他的薄面。”

婦人躊躇了:“主家一向偏袒東鄉,這次又因分租不均,我們去找東鄉評理才惹出禍端,他只怕還在氣頭上,怎肯聽我們求情!”

葛亮寬慰地一笑,“大姐放心,自己田下佃農鬧事被緝,他臉上也無光,你們合村商榷,讓三老備厚禮造訪求情,他不會不管!”

婦人猶猶豫豫,可至此也別無他法,匆匆出門尋了四鄰去商議,村裏人計議已定,三老連夜趕赴郫縣本主府上求告。

到了第三天,上峰發下話來,西鄉東鄉有悖鄉誼,擅自滋事鬥毆,幹犯禮秩,念爾等昔日皆為素性純良之民,兼之初犯,除一二傷及人命的首惡鎖羈關押,其余盡數釋放歸家,自此需潛心悔改,不得再生事端。

李老由和李大生也在釋放之列,傍晚到家與家人相見。婦人少女見父子二人滿身傷痕,有在鬥毆時中的暗拳,也有在牢中被獄卒所笞,母女大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