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兄弟鬩墻,荊州政局顯亂象(第4/5頁)

劉備無奈,提高了聲音:“景升兄!”

劉表像是從迷夢裏驚醒,身體微一抖,慢慢又露了微笑:“如何,這治魚方誘人否,還不快去讓你廚下做一尾來嘗嘗!”

劉備深伏下去:“景升兄,備此次來襄陽,是有事相告,望景升兄諒備之擅擾!”

到底沒封住他的嘴!劉表心裏懊惱異常,只好說:“何事?”

劉備提了一口氣,沉穩著語氣說:“備近日聽聞,曹操大破袁紹余子,北方大部為其所有。想他不日便將揮師南下,荊州正當其沖,而新野為荊州北面門戶,曹軍若來,定會取新野為略荊州之據點,奈何新野小縣,財力兵力不足,難以抵擋曹操大軍。因之,備想請景升兄允備增兵加賦,以禦曹軍!”

劉表聽完劉備的一席話,笑容在雙頰上停滯了,目光去處,是劉備殷殷的眼神。劉表心頭一陣煩悶,臉上頓時起了厭惡,慌忙咳嗽著掩飾過去。

“玄德過慮了,”劉表不緊不慢地說,“我也知曹操破了袁紹余子,不過,袁尚還在烏桓盤踞,他後方尚不安定,怎會輕易南下?”

劉備道:“曹操雄心勃勃,勢必要一統北方,不過一二年定能克定烏桓,屆時荊州便處危境!”

劉表幹澀地一笑:“哪裏會這般嚴重,烏桓遊牧,剽悍橫暴,負力怙氣,弓馬俱強,怎能輕易戰勝?何況即便他有心略地荊州,又豈是旦夕須臾,玄德也太性急了!”

劉備急躁起來:“備兵乃長策,不可因火燒眉毛才去尋水,那時已是大禍臨頭!”

劉表臉色緩緩變了:“玄德如何這般說話,如何是大禍臨頭?”

劉備也自知失言,遲疑著住了口,兩人便悶聲不響地坐著,空氣裏像是有一根即將彈崩的弦,令人窒息的氣氛壓抑得劉備幾乎想奪門而去。

兩人僵持間,門外有女僮呼道:“主公,夫人有請!”

“夫人?什麽事?”劉表微立了身體。

女僮道:“夫人中暑,臥床不能起,想請主公去看看!”

劉表焦急地離席而起,他此刻是巴不得找個事端離開,忙忙地走了兩步,忽又回頭對劉備說:“玄德稍坐,我去去就來!”

劉備淡淡的:“景升兄既是有事,備告辭了!”

劉表也不留他,一拱手匆匆出門而去。

劉備重重嘆了一口氣,身體忽然變得疲倦不堪,像是跋涉了很遠的道路,行遍千山萬水,歷經艱難險阻,可惜依舊沒有找到他想到達的目的地。他慢慢走在陽光下,一張臉陷入了濃重的陰影裏。

※※※

劉表趕到內堂時,蔡氏正躺在榻上呻吟,塌前圍著一群女僮,全都束手無策,急得臉上流著一溜溜熱汗。

“怎麽了?”劉表關心地問,忙坐在蔡氏身邊,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蔡氏皺眉道:“胸口悶,難受了一天,總不見好。”

劉表揉了揉蔡氏的胸口:“請醫士看了沒有,酷熱天氣,難免中暑,吃一劑祛暑的藥吧!”

蔡氏嘆了口氣:“醫士看了也沒用,我看我這病是好不了了!”說著一行淚簌簌落下。

劉表怪道:“說什麽晦氣話,中暑而已,如何就好不了,我即著人請醫士來看!”

蔡氏說:“人命有天,難免生死,誰知道哪一日便赴於黃泉。我若一去,百事皆休,只是心裏總不放心,思來想去,積在心頭,偏生排解不了!”

劉表安慰道:“你是心事過重,思慮過度,但凡放寬心,又有什麽事想不開!”

蔡氏一陣哽咽:“話雖如此,但有些事不是我要想,是事要幹礙我,讓我不得不想!”

“到底怎麽了?”蔡氏話裏有事,劉表起了疑心,語氣裏著了急。

蔡氏微收了淚:“我自嫁你為妻,承你百般愛護,千般體恤,享了人間至富。可到底人生苦短,不免想起身後之事,心底輾轉難寧,又不能輕易宣諸人前。”

“夫人,有何憂慮盡皆告我,無需避諱。”劉表憐惜地握住她的雙手。

蔡氏難過地說:“我嫁你數年,也沒為你生下一兒半女,心中甚是愧疚,每見人家天倫之樂,不免悲戚。幸而有琮兒繞膝,又幸得你讓我盡心撫育,琮兒聰穎懂事,我心甚慰。”

“琮兒聰慧,我也很是喜愛。”劉表也極喜劉琮,比起劉琦時不時的倔強頂撞,劉琮的乖巧溫順甚得他心。

蔡氏見自己說中了劉表的心癢處,續著話題道:“夫君諸子皆有千秋,但我以為琮兒最好,也不是我和琮兒親近便說偏袒話,孰優孰劣,夫君應看得出。”

劉表微微頷首:“我知道。”

蔡氏心底悄然一笑,臉上凝著忡忡的神色:“夫君創下這一片基業不易,我每每念及夫君當年艱難,未嘗不嘆息流涕。眼看夫君霜白染發,生恐夫君百年之後,基業托付非人,我雖是婦人,但因承夫君錯愛,也不得不憂在心裏。”